“點餐。”外面客人洪亮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去,唐忍睡眠很淺,立刻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看向屋里最亮的光源——門口。
“老板。”他坐起身捏了捏鼻梁,嗓音帶著沙,看著走進來的黎澈,意識還有些朦朧。
“這個時候該干什麼了?套公式,都是套路嘛同學們,之前講過什麼?”唐忍低頭看看還在分析題目的高考數學網課,神色逐漸清醒,看看坐在對面的老板,默默關上手機。
沉默半晌,嗓音磁啞地解釋:“以后有機會想復讀,現在先復習著。”
黎澈:“挺好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學業重要。”
這是一個殘酷的剝削階級該有的發言?
唐忍仿佛聽見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納悶抬頭:“我在這是全職。”
殘酷的剝削階級笑笑,只沉聲道:“你還年輕,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男生垂下眼眸,手指摩挲著手機,他安靜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先做該做的事吧,其他的以后再說。”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別人說這種坦露心聲的話,眼前的老板令他不自覺地想傾訴些東西,他卻有點害怕這種不自覺。
“我去干活了,外面開始忙了。”唐忍起身,黎澈沒動,說:“好。”
黎澈坐在原處看著小飄窗的碎光,耳邊是門外忙碌的喧囂。
19歲的時候,他在干什麼?
他在大學里為了生存和學費變著法地琢磨錢,一個電話沒給家里打過,那段時間他分不清人生的方向,分不清當下的主次,似乎一心想要過更好的生活,干的事卻漂浮不定,然后怨天尤人用力過猛。
人家的19歲,知道該干什麼,要干什麼,能干什麼,踏踏實實勤勞話少,一步步都是踩在地面上。
他這個“人上人”可是飄了好幾年才知道落地,而代價也格外慘重。
年近三十正當年的黎老板翹起腿,輕笑一聲:“年輕真好。”
沉寂的休息室又回蕩起他的呢喃:“該做的事。”
離開時,唐忍在拖地,客人不小心碰潵水杯,地上黃橙橙的飲料炸濺出去老遠,他弓著寬厚的脊背拿著拖把仔細將每一處都擦拭干凈,黎澈從他身邊經過,“走了。”
唐忍抬頭,“老板再見。”
兩人四目相對,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再悄然生長,唐忍避開視線,黎澈勾唇。
一個將那東西藏到只有自己知道的深處,一個將那東西擺到明面上決定施肥澆水。
第二天,精神抖擻的黎老板直接將男生從店里帶走,美其名曰幫忙搬點東西,周末空閑,唐忍也就跟著去了。
一個下午,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上跟著老板四處跑,切身感受了一下殘酷的剝削階級的行程。
黎澈在延風區有一個小辦公室,主要處理網店業務,他帶著新聘請的經理去工廠熟悉流程,一路上兩人的談話內容唐忍沒幾句能聽懂的,整場下來他只有一種感覺,老板是真的忙,坐在辦公室里忙著處理文件,開車路上忙著接電話,工廠里忙著和廠長溝通,唐忍這個來幫忙的,除了幫忙倒水幫忙拿些不痛不癢的東西,閑得仿佛一個吉祥物。
他記得,中午出來時他是做好體力勞動的準備的,喝著助理送來的咖啡,唐忍有點懵。
“老板,我要幫忙搬什麼東西?”看著外面黑沉下的夜幕,唐忍終于找到機會開口。
黎澈從文件里抬頭,皺眉思索的神色一頓,睜眼現場編造:“哦,原本是想讓你幫忙從工廠搬點東西,結果剛才去看他們還沒做好,下次再說吧。”
唐忍是親眼目睹他的忙碌程度,不疑有他,點點頭,說:“那要是沒什麼事我能先回去嗎?”
黎澈放下文件看看時間,問:“我送你,家住哪里?”
“不用,我看那邊有公交站,我坐公交就行了。”他說著便已經走到門口,黎澈跟著站起身拿過外套,果斷駁回:“這個點下班高峰,公交太擠。”
“正好我也差不多下班了。”
唐忍不是很贊同地看向被他剛放下的文件:“我來也沒干什麼,不用麻煩了。”
“走吧。”黎澈走到門外,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唐忍無奈報上地址,黎澈聽后有些驚訝:“這麼遠?你每天幾點起來上班?”
唐忍住在老城區,房租便宜治安堪憂,不大的筒子樓白天能聽見樓下做飯菜鏟敲鍋,晚上能聽到鄰里家常電視進度,實在不是什麼良好的居住環境。
“五點。”坐公交要一小時,正好踩著時間到崗。
黎澈開鎖上車,“不考慮換個近一點的?”
唐忍搖頭:“那便宜。”他們店面左邊兩條街外是燈紅酒綠的順水區,右邊是高精尖行業扎堆的延風區,哪一個都不是他一個服務員負擔得起的。
汽車上路,黎澈設置上導航開出地下車庫,剛恢復信號手機便響了起來,藍牙常年開啟,一上車便自動連接,顯示屏上跳動著來電顯示:媽。
黎澈按下接聽,唐忍看著窗外沒出聲。
“黎澈。”中年婦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張,甚至帶著哭腔。
黎澈怔愣,問:“媽,怎麼了?”
“你弟弟,你弟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