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街,還沒走出幾步,就被熟人堵了上來。
那幾張臉宴云何都認識,他任職神機營提督之時,沒少找錦衣衛的麻煩。
以至于這幾個人雖身著常服,他也認得出來,是虞欽的人。
幾人“客氣”地將他請到了一旁的茶館,虞欽手揣暖爐,裘衣攏在頰邊,面上病色未退,聞聲轉過臉頰,看向門口被數位大漢擁在門邊的宴云何。
宴云何剛走進去,那幾人立即把門關上。
這讓宴云何有種羊入虎口的錯覺感,分明面前的虞欽病怏怏的,看起來根本不能將他如何。
虞欽拿起手中的冊子,慢聲說道:“游知何,年十六,隨姑母投奔游家,名義上是游良的表親,實則是游大學士的外室所生?”
宴云何差點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游良知道此事,應該會把方知州殺了吧。
虞欽合上冊子,溫和道:“即是游大學士庶子,為什麼那日會出現神廟街,梁音兒和你是什麼關系?”
宴云何無辜眨眼:“梁音兒是誰,我不認識。”
虞欽難得好脾氣道:“要是不認識,你又為何要逃,還在南風館暗算于我。”
宴云何迅速地轉動大腦:“我是去南風館玩玩,哪知道你們進來就抓人,這不是怕家中長輩知道,所以才出此下策。”
虞欽聽他著漏洞百出的解釋,沒有說話。
宴云何這會也明白方知州為什麼給他安排這個身份了,游大學士在清流中頗具聲望,清流與錦衣衛本就關系緊張。
如果不是必要,虞欽不敢抓他。
虞欽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打,一聲又一聲,無形中給予了宴云何極大的壓力。
若宴云何真只有十六,怕是招架不住這陣沉默。
他故意大聲嘆氣,攤開雙手:“這位大人,不要繼續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虞欽身體朝宴云何的方向靠了靠,一縷淡香順著涌了過去:“那日小公子脫下衣服,讓本官看到了有趣的東西。”
宴云何不是很在意道:“是嗎?”
虞欽伸出手指,握住了宴云何掛在腰間的一個玉佩,將人拖著往自己方向走了幾步:“小公子,家中長輩沒有告訴你,出門在外,需得小心謹慎?”
宴云何望向虞欽握著自己玉佩白皙的指尖:“小心什麼,不要隨便脫衣?”
“小公子身上的舊傷,與我一位故人很是相似。”虞欽低聲道。
宴云何笑了:“大人,你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莫要糾纏了,再糾纏不休,我就要回家告訴我爹了。”
虞欽挑起眉梢:“小公子喜歡什麼類型?”
宴云何抬手,隔空點了點虞欽的臉頰:“我喜歡與你這張臉……完全相反的。”
第三十四章
虞欽對游知何的關注,遠遠超乎宴云何的想象,從南風館那夜,宴云何就察覺虞欽對游知何的特別。
哪怕游知何是他,但游知何只是一個容貌、身份、性格,甚至連年紀都是假的人。
虞欽為什麼會對游知何這麼上心呢?
拋去游知何出現的時機確實微妙,行跡也很可疑,但虞欽真會對每個懷疑的人都這麼曖昧嗎?
問喜歡什麼類型,就像是在調情,而非審問。
游知何就這麼合虞欽心意,甚至唯一不滿意的,只有那雙屬于宴云何的眼睛,全身唯一真實的地方,不討虞欽喜歡。
虞欽心儀的人,是一個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不過就算虞欽真的喜歡又如何,只要等易容師回來,游知何這個身份,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得一干二凈,誰讓虞欽在意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宴云何面上笑著,嘴里說著違心的話語,這是場只有他知道的對決,既然受了虞欽的重擊,自然需要還擊。
虞欽聞言,沒有動怒,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這般直白地說討厭他的長相。
“是嗎,真可惜。”虞欽站起身,垂首看向宴云何:“我很滿意小公子。”
宴云何將玉佩從虞欽手中抽出:“這種事要兩情相悅,大人若執意一廂情愿,我也會很苦惱的。”
說完他后退幾步,拉開了彼此距離:“至于身上的傷疤,是幼時性子頑劣,家父嚴苛,用荊條抽的。”
虞欽目光落在宴云何的外袍,仿佛透過那層層布料,勾勒出昨日見過的畫面:“只是用荊條,就能抽出這樣深的傷疤?游大學士未免對自己的孩子太過狠心。”
宴云何認為,虞欽這過于直白的目光,有時候的確讓人招架不住。
雖然他知道,對方只是在回憶曾經見過,引起疑慮的傷疤。
卻讓他有種被看穿一切的羞恥感,耳朵也隱隱發燙。
“誰讓我皮肉生得比較嬌貴,隨意磕碰也會留疤。”宴云何又退了幾步,幾乎要退到門口去:“大人,我一會還約了人,要是你問完了,我就先走了。”
再往后退,背脊就要貼到門上了,出乎意料的是,虞欽沒有攔他,只是重新抱起手中暖爐,眉眼微倦道:“那就不耽誤小公子的事了。
”
宴云何推開門,那幾個高大的錦衣衛都立在那處,紛紛往屋里望了過去。
在得到里間人的示意后,便讓出了路,宴云何離開茶樓時,心情相當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