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諷刺,”他嘶啞道,“當年為我而抽的骨頭,如今卻指向我的佛身……真是太諷刺了。”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因為缺了一條手臂而顯得有點平衡不穩,那樣子顯得可怖又荒謬。周暉冷眼看著這一切,道:“當年他愛你,你對他卻只是欺騙和利用,如今他愛我,所以為了我而要你的命,有什麼不對?!”
釋迦卻笑起來,悠然道:“你知道我是怎麼誕生的嗎?”
釋迦臉上滿是塵埃和黑灰,肩膀連手臂被砍斷后留下的血窟窿還在往外汩汩冒血,但他似乎毫不在意,隨手在傷口上一拂,血就自然止住了。
“數萬年前,地獄板塊移動,不周山被撞擊形成深澗。震動通過須彌山傳到無色天上時,鳳凰玉胎被震落到了地獄的魔眼邊上,當時就被摔裂了開來。佛通過因果鏡看到這一切,不愿萬禽之王的鳳凰誕生在地獄,于是立刻從無色天下降不周山,因此開通了從無色天通往地獄的直行道。”
“當時佛光萬丈,萬物啼鳴,血海魔物皆盡俯首。佛降臨在魔眼之前,正欲撿起玉胎時,卻只見玉胎碎裂鳳雛誕生,瞬間天地清音響徹,仙樂環繞,五彩神光將九天十地映得恢弘異常。”
“鳳雛展開幼翅發出第一聲清鳴時,佛念一動,心生喜愛,信念因此不再無懈可擊 ,我便從他的第八識中應運而生。”
釋迦笑了笑,被金剛巨人束縛住的楚河臉色卻震愕異常。
“所以你……是正佛因為喜愛的感情而誕生的心魔?”周暉有點混亂,頓了頓又問:“那你回到無色天后,又是如何瞞過滿天神佛的?”
釋迦笑道:“我從佛的第八識中誕生,占據了佛的神識和金身,回到無色天后自然沒有人懷疑……只除了千萬年前和正佛一起從須彌山登上無色天的跋提尊者。現在知道了嗎,魔物?你攻擊我便是對正佛不敬,無色天中雖不會有天雷,但出去后你自然會遭雷譴的。”
“等你死后,”他在周暉的目光中道,“魔眼中循環而出的地獄能量只給我一人,從此滿天神佛都不再是我的對手,我將凌駕于須彌山以至于無色天之上,從此成為掌握因果與生死的唯一主宰……”
可能是因為勝券在握的關系,釋迦終于有史以來第一次顯出了得意的神色——威嚴、平和的虛假面具終于從他臉上消失干凈,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飾的森寒和野心。
他向前走了半步,隨著這個動作,周暉眼角微微一跳,向不遠處掉落的魔尊神格極不引人注目地挪了挪。
“——別動,”釋迦立刻冷冷道,“你想看到鳳凰再受一次苦嗎?”
周暉動作立刻頓住了。
“不過,我也不會徹底殺死鳳凰。”釋迦悠然道:“到底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和你不一樣……據說鳳凰涅槃后成為玉胎,再破殼而出后會完全洗去上一輩子的記憶,所以對不對鳳凰下手,又有什麼所謂?”
他抬頭對金剛巨人掌中的楚河微微一笑,然后走去撿起魔尊的神格,把那灰黑色的光球在手里掂了掂。
這個時候的釋迦半邊身體焦黑,一條手臂撕裂,然而手中神格迅速凝聚起千萬蛇群涌動般駭人的電流;不遠處,周暉在接連不斷的重傷中精疲力盡,兵器碎裂兩手空空,滿頭滿臉幾乎浴血,幾乎連站著都有點困難。
對比是如此鮮明,以至于都有點慘烈的意味了。
“剛才鳳凰說結束了,我說還早。”釋迦走向周暉,居高臨下道:“現在才是真正的結束。”
他高高舉起神格,那團光暈化作一把通體流竄閃電的匕首,映在周暉緊縮的瞳孔。
周暉微微喘息,退后了半步,下意識抬頭看向鳳凰。
——緊接著在他眼底,映出了一團燃燒的火光。
“讓開……”楚河在火光中顫抖道,繼而不顧一切厲聲大喝:“周暉,讓開——!”
釋迦驟然抬頭,瞬間臉色變得非常疑惑。
只見鳳凰全身突然憑空燃起大火,那金紅色高溫的烈焰令傀儡金剛一只巨手燒斷,轟然落地;與此同時,火焰在虛空中紛飛、化形,成為了一只巨大的,燦爛的鳳凰形狀。
“鳳凰真身?”釋迦愕然道:“——怎麼可能,鳳凰真身已經被天譴劈成焦骨了!”
然而下一刻,傀儡金剛另一只小山般的巨手也轟然砸下,碎石中楚河當空而至,身形被裹在展翅飛翔的鳳凰虛影中,瞬間就來到了釋迦的頭頂。
“不……不完全是焦骨。”楚河的聲音雖然戰栗喘息,但火光中的側臉卻非常平靜:“我把殘骸掩埋在人界的巨型山脈之下,由金翅大鵬守護數百年,就是為了防止今天……”
周暉驟然意識到了什麼,沖上去一把抓住楚河的肩膀:“等等!你想干什麼?!不是說了交給我嗎?!”
楚河看著周暉,許久在烈火中伸出冰涼的手指,從這個男人英俊的、狼狽的、暴怒的臉上一撫而過:“你……如果我變成蛋的話……你能把我撿走嗎?”
周暉發出一聲憤怒到極點的咆哮,緊接著腳下巨震,將他和釋迦一同狠狠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