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大鐘碎裂,千萬青銅片震落,發出排山倒海的轟響。
金光在鳳凰明王身側匯聚,化作保護罩,在搖撼中擋住了所有飛濺的銅塊!
降三世明王驟然退后,降魔杵砰的落在了地上,“這……這……這是——?!”
跋提尊者蓮座普降,半空中拋出佛珠,瞬間化作連綿天際的結界屏障。白光絢爛輝映蒼穹,在巨響中強行鎮住了晃動的的須彌山!
降三世明王疾步上前:“——尊者!”
跋提尊者卻長長吸了口氣,待震蕩完全平息后,收回佛珠,對天空作了個揖。
“尊者,那……剛才那是……”
“那是佛光。”跋提靜靜道,目光轉向青銅廢墟中跪伏在地,大口咳出鮮血的鳳凰。
他眼中似乎閃動著某種疑慮,但什麼都沒有說,半晌轉身離開了。
·
須彌山上震響千年的金剛鐘被化作齏粉,然而鳳凰明王承受了九十八下鐘響后,還是受了重傷。
這對他來說也許是好事,因為須彌山再一次發兵攻打阿修羅道的時候到了。
人人都知道鳳凰明王這幾年越來越不喜歡去四惡道,早年普渡血海清空地獄的他,仿佛隨著千萬年歲月而漸漸沉寂下來,更多的時間,他只是坐在婆娑雙樹下,靜靜看著遠處的群山,以及更遠的人界。
而在這個時候,天道攻打魔界越來越頻繁,甚至一度到了差點就滅盡魔種的地步。
當年大阿修羅王被鳳凰一箭射死在血海后,四惡道萎靡不振了上千年時間,直到最近幾年一個叫梵羅的灰衣阿修羅修成秘法、稱霸魔道,才漸漸在對抗天道的征伐中緩過一口氣。
為了弘揚正法,天道派出五大明王,輪番攻打征伐四惡道;而為了補充資源和獲得喘息,魔道便變本加厲的侵蝕人界,據說人界很多國家,已經到了赤地千里的地步。
征戰就像噩夢般的漩渦,循環往復,無止無休。
從雪寶山巔仰望天空,觸目所及一望無涯,蒼穹是水洗過一般的瓦藍。不遠處連綿雪山起伏不息,長空下仿佛一條條盤踞的蒼龍,反射出萬年積雪晶瑩的光彩。
鳳凰明王就居住在這里。
他從小在這里長大,據說是離神界無色天最近的地方。
鳳凰倚在婆娑雙樹下養傷,身前是琉璃鏡一般的湖面。
須彌山上下傳說這里的湖水非常溫暖,因此湖畔開滿了千萬繁花,就像冰川上一塊碩大而瑰麗的寶石;然而對外人來說,這個傳說總是很難被證實,畢竟這是無人涉足的禁地。
鳳凰望著遙遠群山外紅塵中的人界,修長眼睫下的視線沉靜如水,半晌才頭也不回問:“——你是來讓我出戰的嗎,尊者?”
跋提尊者出現在婆娑雙樹后,雙手合十作了個揖。
“你在想什麼?”他不答反問。
鳳凰輕輕嘆了口氣,終于把目光從遙遠的人界收回來,轉向跋提尊者回了個禮。
“讓我猜一猜……”尊者悠然道:“你在想人界為什麼動蕩流離,餓殍萬里;你在想魔界為什麼哀鴻滿地,征戰不息;你在想為什麼天道明明是清凈修佛的樂土,如今卻變成了九天十地六道霸主……”
“不,”鳳凰說,“那些我已經不再想了。”
跋提尊者的目光與他對視,卻只見他微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輕,如羽毛般從唇邊掠過,快得恍惚是錯覺一般。
“我在想……如果所謂正道和權力能讓人發兵討伐,征戰不休,為什麼有些分文不值的東西,卻也能讓人動用無數的心計去算計和獨占它呢?”
跋提尊者問:“你說的是愛嗎?”
鳳凰不答。
“愛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東西。”尊者淡淡道,“愛最平凡,最普通,最不值一文……然而有些人就注定了不能有。這種人看到別人奉獻在自己面前的愛,一邊鄙薄又一邊羨慕,想去接受卻又無法回應,便擔憂這份愛被自己擱置久了,會轉而被奉獻給其他人……”
鳳凰的臉色微微變了。
跋提尊者卻視若無睹:
“因此為了獨占它,就必須用無數的心機和謀算來代替回應,使得這份愛長長久久的在自己眼前,不至于在日后漫長的歲月中被他人橫刀帶走……”
鳳凰終于起身喝止:“——尊者!”
跋提尊者猝然住口。
他們兩人久久對視,氣氛緊繃得可怕,仿佛連流動的空氣都凝固住了。
“不要這麼……不要這麼說釋迦。”半晌鳳凰才輕聲道:“這種事情,你我以后都不要再說了。”
他退后半步,似乎想轉身繼續那靜默了數百年的修行,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跋提尊者突然發聲制止了他:“不,我今天就是特意來說這個的——我看了往后三千年的因果,發現了一些事情。”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但還是道:
“……關于你的長子。”
鳳凰身形一頓,訝異的回過頭:“長子?”
“你本相是凰,”跋提尊者卻很自然:“——凰將育二子,其中長子甚惡,將于佛大不利。
我只能往后看三千年,不知是何不利,但總有修行比我高深的人能看到更遠以后的未來……也許是非常動蕩和可怕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