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直勾勾盯著那黑色魔紋,臉色因為極度錯愕而罕見的有一點空白。
“這里在成為印記前,本來是一道傷口……是的,在密宗五大正牌明王之一的我身上的傷口。你應該不知道吧?為什麼當年在須彌山上沒有人親近你,沒有人同你說話,甚至后來所有人都用反感和恐懼的眼神看你,在角落里背著你竊竊私語……”
降三世明王湊近楚河,語調幾乎稱得上是有點惡意:“你以為是自己生來不祥,背負著極惡相的原因嗎?不,不是這樣的。”
“你從來到須彌山的第一天起就被人下了咒,除了特定的人之外,任何同你親近的人都會遭遇厄運和不測,甚至有人因此而墜下三十三重天,墮入六道飽受輪回之苦……而我身上的傷,就是在你發愿渡盡血海的那一天之后,突然出現在手臂上的……”
楚河耳朵嗡嗡作響,他根本聽不清降三世明王在說什麼,甚至忘記了掙脫被他鉗制著的手。
“……長此以往,久而久之,原本想親近你的人都把你視作不祥的標志,而你在這種疏離冷漠的環境下,也只能和特定的人越來越親密……”
“明白嗎,鳳凰明王殿下?”
“你可以繼續這樣目中無人的驕傲下去,懷抱著悲哀的希望固執下去,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和腐爛掉的秘密,永遠停留在別人幫你精心勾畫的幻象里……”
“夠了!”楚河爆發出怒吼,猛然把降三世明王狠狠掙開!
降三世猝不及防,連連退了好幾步,就只見楚河踩著虛空中無數碎玻璃,大步向遠處走去。
他袍袖和衣裾隨著步伐帶起的風而向后拂起,從這個角度看,鬢發擋住了側頰,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
然而降三世明王卻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相似的一幕,鳳凰在娑羅雙樹下割斷長發,起身踏著無邊蓮華,走向紅煙浩淼的萬丈血海——那時少年的脊背是多麼挺直,仿佛未來所有的艱險都可以踏平,不論命運將等在前方,露出怎樣猙獰的笑臉。
如果那時天真的勇氣已被上萬年時光磨平,現在是什麼給了他更加強大完整的信仰?
“——你想去找周暉嗎?”降三世明王冷笑起來,說:“太遲了,這個局就是為了捕殺他的,現在千度鏡界之外,到處都布滿了致命的死氣海——”
楚河腳步一頓,面色劇變。
“死氣海中,萬物腐蝕而皮肉消融,魔物的爪牙和血肉都化成泡沫,墮入血海中永世不得翻身。”
降三世明王伸手對遠方一點,無數懸浮著的殘破鏡面上映出圖像,同時響起魔獸震撼天地的憤怒嘶吼!
“或者我們可以來打個賭,這頭魔物在死氣海中能堅持多久……”
降三世明王臉上浮起一絲略帶譏諷的冷笑:“既然是出身血海卻代表天道,那你可以來看看——這次血海或天道,還有誰能出手救他呢?”
第39章 后悔是什麼,我從不知道。
同一時刻,千度鏡界另一端,魔獸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
時間在它獠牙間粉碎,空間在它利爪下撕裂,千萬鏡面化作齏粉,爆發出創世初始波瀾壯闊的白光!
“這就受不了了嗎?”雪山神女抓住那一縷血紅的魂魄碎片,在颶風中露出嘲諷的微笑:“真可惜,下面更刺激的內容你還沒看到呢。
”
魔獸驀然頓住,巨大如彎鉤般的利爪一寸寸收緊。虛空似乎突然化作黑暗的實質,在它爪下扭曲、變形,隨即爆發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鳴,在狂潮中驟然破裂為無數碎片!
雪山神女面色劇變,然而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魔獸閃電般當空而至,將她活生生撞飛了出去!
——轟!
莎克提全部意識似乎都化作了空白,好幾分鐘的時間里她只覺得自己橫空不斷撞擊翻滾,緊接著身下一空。
她睜開眼,千度境界已坍塌殆盡,現實中大地驟然塌陷,完全陷入了巨大空曠的地坑中!
手中炙熱的魂魄碎片已消失無蹤,不遠處魔獸驟然化作人身,周暉左手拿著那片魂魄,右手持一把長刀,冷冷的看著她。
“……在這麼憤怒的情況下,還要先把鳳凰明王的魂魄搶回來嗎?”莎克提搖搖晃晃站起身,捋了把凌亂的銀色長發,笑道:“你真是太……”
“不關你的事,莎克提。”周暉冷冷道,“把鳳凰還給我,然后滾,別讓我重復第二遍。”
狂風未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血珠飛濺在他英俊的側臉上,眉眼深邃而陰霾,那強橫逼人的氣勢足以令人膽寒。
“——現在已經太遲了,周暉。”莎克提瞇起眼睛,露出一個嫵媚的冷笑:“你知道我是怎麼突然拿回了神格的嗎?”
她向地道深處伸出手,黑袍從雪白手臂上滑下。
隨著這個動作,無數翅膀撲棱聲從周暉身后傳來,緊接著千萬只寒鴉呱呱大叫著一涌而出,漫天黑色翅膀和飄落的烏羽。
“天道需要鳳凰重歸須彌山,你是他的阻礙。
知道嗎?從孔雀明王和大鵬金翅鳥的降生開始,從神魔大戰你單膝下跪求婚開始,甚至從更多年前,鳳凰明王私自將你放出三十三重天上的金剛鐘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存在,就是三萬年佛劫中最大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