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皓城當然不可能五天都沒合過眼,可當他稍微一閉上眼,薄弱的睡意襲來時,耳畔就會響起那天在餐桌上他對喻南深說的話,然后他就會驚醒。
那句話像附骨之疽般如影隨形。
“你有選擇的自由,哥哥。”
喻南深確實自由地選擇了。
他選擇離開盛皓城。
“我不明白。”盛皓城忽然開口,“他說了愛我,也說了不會放手。結果呢,就這麼不愛我就這麼想逃走嗎?”
段睿被他的樣子嚇呆了。
盛皓城渾然不覺自己眼圈越來越紅。
“明明說好了不會再扔下我呢?喻南深這個人怎麼那麼一意孤行啊?”盛皓城冷笑,“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喻南深?我明明許諾了你那麼多,你一個都不要嗎?”
連我也不要嗎?
盛皓城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空氣,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喻南深在他面前供他質問。段睿大氣也不敢出,他覺得盛皓城八成是氣瘋了,剩下兩成是害怕瘋了。
喻南深消失不見這件事讓盛皓城方寸大亂,他一向不喜歡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更別提五天都沒有喻南深下落了。
盛皓城擔心得都快死了吧。
還好人工智能管家在這時解救了段睿。
“訪客,小淞。是否通過訪問請求?”
盛皓城想也不想:“是。”
小淞還是穿著寬松的青木綠衣袍,神色嚴肅。
小淞一進門,寒暄都不廢話幾句,徑直開門見山:“沒有,連喻南深的一幀錄像都沒有。”
段睿都不敢看盛皓城的臉了。
“謝謝你。”盛皓城說。
從他的語氣聽不出他的情緒起伏,只能聽出略微沙啞的音色。
小淞抱著手臂,繞著盛皓城的辦公桌走了一圈,然后在盛皓城還沒關的電子信息屏前停下了腳步。
“你……”小淞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看什麼!?”
盛皓城聲線冷靜:“聯盟的自然人死亡統計系統。”
“你搜過了嗎?”段睿的聲音扭曲得變了形。
他沖到那塊浮起來的熒光屏幕前,搜索框赫然打著“喻南深”這三個字,然而盛皓城并沒有按下回車。
盛皓城依舊坐在沙發上喝咖啡,聞言只是掃了一眼屏幕:“沒有。”
小淞沒有繼續往下問才不想觸盛皓城霉頭,三步并兩步退到門口:“我來還有一個原因噢。剛剛,我們裝在叛逃軍機甲上的追蹤裝置傳來了波動訊號,具體數據已經發給你們軍方了,等數據分析出來,你們就可以追擊他們了。”
“嗯,我等下去戰略部看看。”盛皓城說。
段睿:“那我先過去那邊等你。”
兩人忙不迭地告辭了。盛皓城沒留他們,他慢慢地走到剛剛小淞停駐的那塊信息面板前。
盛皓城伸出手,“搜索確認”的按鍵離他指尖不過一厘米,他只要按下,宏觀計算機就會從浩如煙海的數據庫里精準地定位到喻南深的生死。
盛皓城的手停在空中。
手在極度的生理恐懼作用下細微的顫抖。
“我不敢搜。”盛皓城自言自語道。
*
喻南深從乳白色的儀器中走下來。
那座儀器像一顆圓潤的雞蛋,上下開合,泛起淡淡的白光。
“感覺怎麼樣?”有人早在外頭等著他,笑瞇瞇地問喻南深。
那名長官眉目溫潤,看起來好說話極了。
喻南深輕輕點頭。
喻南深身邊上來兩名人高馬大的alpha,一人一邊鉗住他的手臂,在他脖頸上套上一枚和機器同色的項圈。
喻南深難受地唔了一聲。
左邊那名alpha頓時惡言惡語地道:“見到長官還不跪下?”
他抬腳就要踹喻南深的膝窩。
方才溫柔笑容的人喝住alpha:“這樣就行了。”
“可是長官,前幾次我們要束縛住他,您也制止了。這樣是不是讓他太自由了點?”alpha搶道。
喻南深微微怔住,他是第一次見這叛逃軍的最高首領。
被稱作長官的alpha抬眼,要笑不笑地望他:“你在質疑我麼?”
Alpha士兵登時噤聲:“不敢,是我多嘴了。”
長官alpha笑吟吟地走到喻南深跟前,喻南深被兩名士兵摁得彎下腰,只能仰起頭來和他對視。
“換作以前,你掙脫他們毫不費力吧?”長官alpha柔聲問喻南深。
喻南深被兩名肌肉虬結的alpha挾住,整個人看起來單薄又蒼白。被敵方長官這麼居高臨下,如同玩弄一只小動物似的審,他也沒露怯。
喻南深冷淡地說:“拜你所賜。”
那長官兩根手指搭在喻南深的下巴,將他的臉扳起來,饒有趣味地欣賞喻南深神色:“你愿意來找我,我很開心,真的。”
“也不能算我愿意。”喻南深硬邦邦的回他。
“其實我也不想你難受。”長官alpha嘆了口氣,“但如果我不在你身上種下病毒,你也不會來找我們。我姐姐沒有背叛你們,我在我姐姐身上放病毒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因為你們一直沒見面,那個病毒也識別不到你,我還以為計劃得失敗。不過還是讓我得手了。”
“盛皓城檢測不出來,是因為病原體是來自于你們星球特有的病毒,而我們這邊并沒有……”喻南深話沒說完,被自己劇烈的咳嗽打斷。
長官alpha剎住了話頭,朝士兵揮了揮手:“把他帶回房間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