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細膩的觸感也只有盛秋能發現。
盛皓城鬼使神差地側過視線,目光順勢黏在喻南深的身上。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一種不真實感,近在咫尺帶著體溫的喻南深似乎是一道模模糊糊的海市蜃樓。
幾乎沒有猶豫,盛皓城握緊了喻南深放在桌底下的手。
喻南深淡淡瞥了他一眼。
握到了實感,盛皓城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懼才慢慢地消散。他用喝茶的動作掩過自己的異狀。
“好人都沒有善終。”盛皓城最后說。
小淞以沉默贊同了他的話。
三個人又靜靜地觀了會雪,煮了盞茶。天色漸暗,藍絲絨般的夜幕游過天際線,淹沒了漫漫白日。
協議在吃茶中敲定,如果通過實驗證明生殖隔離并不存在,新舊人類政權將平和過渡成合并,聯手探索重組國家政治體制、政治改革、減輕文化隔閡等等道阻且長的問題。
以omega為政治領袖的舊人類,接受大部分芯片改造的新人類omega與beta,盛皓城并不醉心權欲,眼見著可以公布喻南深無恙和真正性別的世界一步步建立,難得的開心起來。
協議簽訂后,兩方的機甲也快抵達這個雪山中的小庭院了。
小淞的接送機甲來得早,喻南深和盛皓城送她出門,雪已經停了。
路上,喻南深冷不丁地問:“我的記憶被修改了,你們的技術可以篩查我被修改過的記憶具體是哪一部分嗎?”
小淞訝然,很快從衣袖里摸出一對類似于耳麥的物品,她讓喻南深掛上一只在耳廓上,另一只給自己別上。
只見她凝神,像是認真地聽什麼。
摘下耳麥,小淞皺眉:“你的記憶沒有問題啊。”
盛皓城語氣不善:“你剛剛讀取了喻南深的記憶?”
小淞擺手,收起耳麥:“我沒有,這個玩意也做不到。我只是檢查了一下他記憶的完整度,按理說如果有進行大幅度的修改,那麼他的記憶形狀應該不是這樣的,在我看來他的記憶很正常。”
“嗯,我和盛皓城也聊過最近發生的事,基本都對得上。”喻南深沉思道。
小淞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她的機甲直升機并沒有降落懸在半空,降下軟梯。蜿蜒的溪流和茂密的松樹驟然和冰冷的黑色機甲湊在一起,看起來怪異極了。
“如果你確定你的記憶是被修改的,那還有一種可能。”小淞半只腿邁上軟梯,回頭朝喻南深說,“你的記憶被修改的幅度很小。這種小,可能是刪掉某一個下午里你閱讀的一篇資料,也可能是某個人替換了他在你記憶里的樣子。”
“謝謝。”喻南深說。
他走近幾步,似乎是要幫小淞扶穩身形。
盛皓城往后退,通過終端聯系接送機甲聯系。
“這個,也謝謝你。”喻南深在小淞被風吹得鼓起來的袖口輕輕摸了一下。
在小淞瞪大的眼睛中,喻南深攤開半握的拳,他的掌心躺著一顆比小拇指甲面還小的立方體。
“這是!?”小淞又驚又怒。
喻南深用氣音道,“聽聽他背著我說了什麼,麻煩幫我保密。”
喻南深松開軟梯。
站在他們后方幾步路之遙的盛皓城沒有注意到他們倆的低聲私語。
小淞聞言笑了笑,點點頭,攀上機甲,揚長而去。
陸面機甲隆隆而來。
“走吧。”盛皓城說,“我們回家。”
喻南深嗯了一聲,掌心的竊聽器滾入袖口,仿佛一顆無關緊要的塵埃。
第89章 雪鴻
“新舊”人類首腦首次以和平的方式交手,最終以合作結束。
“雪山會談”無疑是成功的。
但當事人之一的盛皓城此后并沒有多開心。
原因很簡單,雪山會談后喻南深的仿佛陷入了無休止的惡性循環,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壞。
喻南深再次深居簡出,甚至不出。盛皓城都不用費心去瞞外頭滿天飛的消息了,這個來路不明的頑癥吞噬著喻南深的生命力,喻南深已經沒精力去閱覽新聞,他經常躺在床上,睡上十幾個小時。
上雪山前,喻南深的精神力恢復正常水準,身體狀態也快趨于健康。
而那天回到家后,喻南深就發了一場高燒,頂尖的醫療艙不管用,只能靠吃退燒藥這種古老的辦法療愈。
盛皓城守了喻南深兩夜,他摸喻南深溫度高到可怕的手時,心底忽然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絕望。他也說不明自己為什麼會有一瞬心死的絕望,發燒在當下不過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病,喻南深不會怎麼樣的。
可當他看著閉上眼睛,臉頰泛紅的喻南深,心底就不住的亂。他厭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在第三天,喻南深的燒退了。可一個看不見的、根深蒂固的頑疾仿佛從此從此駐扎在喻南深的體內,喻南深的身體變得虛弱,三天兩頭就生病,輕則咳嗽,重則不省人事地昏迷數個小時。
盛皓城所有方法都用盡了,沒有任何一架儀器能檢測出喻南深身上到底有什麼毛病。盛冬發來了好幾次數據,甚至寄了配方,根本沒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