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忘了好。”盛秋笑起來,眼疾手快地用貨真價實的鐐銬把喻翰丞鎖在地面,“再見啦,將軍。”
兩個月后,喻翰丞奉旨出巡,在第七星系搖光星的近域外處擊落一支舊人類小隊。
小隊人毀機亡,無一生存。
而喻翰丞分明記得自己發射攻擊時,是留了一線生機的。
舊人類樣本少,還是活捉為好。
萬一是那個人呢……
而當喻翰丞請求親自檢測該小隊尸骸時,聯盟拒絕了他的請求。
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在喻翰丞心底炸開。
三天后,聯盟委員會邀請他參加一場重要會議。
在會議上,喻翰丞被介紹為親手擊斃了舊人類軍首腦之一盛秋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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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還有兩章存稿
第81章 王車
殺慣人的人有一點好,哪怕今天手刃愛人,第二天也可以照常上班。
喻翰丞頷首微笑,聽委員長介紹自己如何鐵面無私,如何大義凜然,如何發現自己十年好友是舊人類的間諜后決絕地將對方炸成碎片,重創了舊人類軍的軍備力量。
他們當然不會說,喻翰丞在屠殺過程里毫不知情,屬于計劃里被設計的一環。
喻翰丞的笑都程式化了,連自己什麼時候走到聚光燈底下都沒注意。
新聞部發言人注意到了他的精神出差,出言想提他一句,又想借此再贊頌贊頌喻翰丞的功績。
于是他問:“喻總將軍,您當時其實知道飛船上的人,是盛秋吧?”
發言人發現面前俊俏的年輕將軍目光兇狠了一剎那,又安然地熄滅了。
“是的。”喻翰丞懶洋洋地笑了笑。
沒必要再燃燒了。喻翰丞想。
原來自己那麼愚鈍,直至今天才發現那天的出巡航線并不符合常理嗎?明明自己留了一手,結果對方還是“被全殲”了嗎?
只是聯盟的以儆效尤罷了。告訴他喻翰丞別那麼自以為是,滿身血滿身傷的殺光蟲族又怎麼樣?你不過是一把刀,他們想把你揮向誰就揮向誰。
盛秋死后的第二周,喻翰丞照常在域外巡邏。
戰后的和平年代銜接得很快,臭魚爛蝦早已灰飛煙滅,身為總將軍的喻翰丞巡邏不過是一種形式上的鎮壓。
他想用終端看看自己和盛秋過去的照片,發現聯盟系統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入侵了他的終端,像擦拭污垢般將盛秋存在的痕跡抹得一干二凈。
喻翰丞急切的聯系盛冬,所幸她還好。
好就好在性命安保,其他一切差勁極了。她被聯盟從首都星的一所高等學府開除,趕回了搖光星。而她回到搖光的家,發現盛秋的一切都被趕盡殺絕地消滅掉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盛秋這個人一樣。
喻翰丞再來到艾爾學院,發現他們曾住過的宿舍樓已經被推倒重建。現在的軍事學院都是單人單間,再沒有舍友像同居情侶般過日子。
畢業后的八年他和盛秋沒怎麼下過太空,因此連可以憑吊愛情的地方都沒有。
他所在的機甲,沒一處不牽連起喻翰丞對盛秋的掛念。他們曾在上面一起勠力同心,出生入死……盛秋當時會是什麼心情呢?
喻翰丞的心很空,好像身體的另一半隨著盛秋一塊死去了。
他仰面躺在醫療艙上,全身無病無痛,可就是累,就是疲倦,他是缺水缺陽光缺養分的植物。
他就這麼奄奄一息的活著,直到他收到聯盟寄來了喻南深滿月的照片。
明知道那小家伙不缺吃不缺穿,喻翰丞還是殷勤的買了一大把奶粉和琳瑯滿目的小玩具送到羅爾維德那。
他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羅爾維德剛帶著孩子到草坪上曬太陽,見他來,很欣喜。
“怎麼買那麼多東西啊。”看他大包小包,羅爾維德抱著孩子,抱怨了一句不是抱怨的抱怨。
小喻哥哥每次來,都會給他帶東西,那麼多年一直沒變。
喻翰丞笑了笑,沒說什麼。
他把東西一股腦的丟在旁邊,蹲下來,饒有興趣的看那小家伙在草地上爬來爬去。
“小小喻好聰明啦,六個月就會叫媽媽了。”
羅爾維德的手從那穿得滿身白的小家伙腋下穿過,輕輕柔柔的提起他,展示一件寶貝一樣舉給喻翰丞看。
“頭發也長出來了。”
胎毛般柔軟的黑發貼在寶寶的小腦瓜上,寶寶像一團小面團,白白的,軟軟的,喻翰丞想怎麼揉都可以。
羅爾維德確實把他養得很好,又乖又白又漂亮,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公子。
小面團的綠眼睛隨羅爾維德,干凈純粹,像能析出光芒。無害無辜的用一雙嬰兒眼睛瞪著喻翰丞,好像在努力辨認這個偶爾出現的人是不是能信任的。
“……。趴趴!……”寶寶的手指著他,奶聲奶氣的叫。
爸爸被他無齒的發音柔化了,也變成軟軟的,面團似的“趴趴”。
喻翰丞用手包住那肉乎乎的食指,大手裹住小手,裹住延續他血脈的新生命。
他們三個坐在新鮮茵綠的草坪上,風和日麗,萬里無云,一家三口,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