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的陽光像輕薄的絲絨,安靜的伏在每一片可供它棲息的墻面,也伏在了他正翻閱的書頁上。
他坐在病床旁的陪護椅上,乖巧安靜地在讀一本詩集。牛奶白的指尖滑過書面上墨色的規整字句,他朗讀聲很小,更像呢喃。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你從遠處聆聽我,我的聲音卻無法觸及你。”
他白金色的長發沐浴在初春陽光里,像一副古地球時代中關于天使的油畫。
似乎讀得入神,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那面“精神網與腦電檢測”的顯示屏正在急劇的跳動著。
而當病床上的那位病人出現任何復蘇的征兆時會直接告知系統的傳達程序也被關掉了。
【羅爾維德!羅爾維德!】顯示屏空白處躍出一串急切的文字,【我現在只能連接精神網,你幫我接通程序,立馬通知他們建立我與身體的聯系!】
字符跳動的頻率太大,這才吸引了正在看書的美麗omega的注意力。
羅爾維德抬眼,很驚喜的:“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可以。】那邊很快回復。
羅爾維德看看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沉睡不醒的喻翰丞,又看看正在逐字逐句拼寫的文字。
“你回不去身體里嗎?”他合上書問。
【是。】喻翰丞承認,【你點一下床頭那塊電子屏,把‘呼叫服務’那一項打開,我需要醫生的幫助。】
羅爾維德站起身,繞過滿室的身體指標顯示屏走到床頭:“這塊嗎?呼叫服務……?”
【就是那里,你把它打開就可以了。很簡單的。】喻翰丞應道。
“噢,是很簡單。”羅爾維德沖闔著眼睛的喻翰丞笑了,“但是我才剛關上呢。
”
僅存意識連接精神網的植物人喻翰丞愣住了。
“喻翰丞,你愛我嗎?”羅爾維德對著電子屏問。
答案來得很快。
【我不愛你。我……我對你的感情從來都不是愛情,非要說的話,是親情。】
喻翰丞的精神力恢復得并不算很好,每個字的構成都七扭八歪的,像小孩信手抄書。
羅爾維德的眼睛濕潤了。
他想起小時候的喻翰丞教什麼也不懂,被困在一個小小牢籠里的他識字說話,為什麼他們現在會走到這個地步?
“親情?我看你是恨我吧,喻翰丞。”羅爾維德咬牙切齒,身子顫抖得可怕,“我對你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和喻南深安穩的活著。你呢,你這樣對自己,這樣對他,還說為我好。你干脆先把我殺了好了。”
【你……不憎恨喻南深?】
“我為什麼要恨他?就因為他不是你真的想要的那個孩子嗎?就因為他是你所謂‘配種’的后代嗎?”
羅爾維德向來溫柔的聲音第一次那麼聲嘶力竭。
是暴風雪夜受傷的母狼痛苦的發現自己養了一冬天的幼崽在自己出門狩獵時被獵人屠殺殆盡所發出的那種悲鳴。
“怪他是你救盛秋的籌碼,你恨無能為力的自己,卻嫁禍于他身上。你個懦夫。”
【你冷靜,羅爾維德。】
“我怎麼冷靜,你讓我怎麼相信,我前途無量的孩子被你弄成離開性愛就活不下去的omega?”
羅爾維德冷冷的笑了,他慢慢走到了喻翰丞床畔。
不可一世,功在千秋的喻翰丞總將軍現在無知無覺的躺在一席病榻之上,毫無防備,任他宰割。
羅爾維德理了理頭發,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的模樣。
他側頭望向最初的電子屏,若有所思:“聽說舊人類有一種技術,可以入侵我們的精神網,讀取相關回憶。”
【你從哪里聽……】
喻翰丞的字還沒拼完,只見羅爾維德摸了摸喻翰丞額前的碎發。
“這個世界上,知道喻南深身世的人很少吧。”羅爾維德意味深長地望了眼電子屏,“小喻哥哥,像你這樣躺在床上,多容易被他們入侵啊,這多危險。”
“你說,怎麼辦呢?”
這次字拼成得很快:【你要干什麼!】
方才翻書的纖秀手指現在停留在了玉色的呼吸面罩上。
羅爾維德恬靜地微笑,從裙子的口袋里取出一把手槍。
……原來摘下呼吸面罩這麼容易,原來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這麼輕易。
“小喻哥哥,謝謝你把我設置成你最高權限的陪護,不然我真的沒有辦法避開這些智能東西。”
羅爾維德垂眸,無暇理會那邊電子屏上發出什麼訊息了,反正也是彌留之際的掙扎,不如再好好看一眼喻翰丞的相貌。
原來他到死還是想把視網膜的最后一面圖像留給他。
病人垂危,心電圖的滴滴聲暴動地響著,刺耳得要扎透耳膜。
沒關系,等下就聽不到了。
槍口貼上太陽穴,羅爾維德覺察到了它的冰涼和殺意。
在心電圖橫成一條直線的那一刻,病房里數十面報告儀發出了銳利的警告聲,如同突然崩塌的程序。
在這嘈雜而規律的協奏曲中,羅爾維德扣下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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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公無
盛皓城長眉皺起,攥緊了拳。
“生什麼氣啊?又沒說錯。”虛擬的喻翰丞仿佛覷見了他惱怒的神色,那預錄好的影像嘴角嘲弄的提了提,“說過多少次,要對父親得放尊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