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在操作臺上輸入了一串代碼,前方光潔的墻壁慢慢打開,圓弧形的黑洞似乎要將他們吞噬。
“只不過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喻翰丞跟他說是為了給他檢查身體特意造起來的醫院,他就信了,不過喻翰丞也沒說錯,確實是為他而造的。”
說這話時,他們所站的位置恰好穿越過那黑洞般的入口。
盛冬的聲音在那一瞬間的黑暗里格外清冷,像月光照不到的河堤卵石。
盛皓城的眼睛再度適應光線時,他們在的地方已然變樣。
方才在地面上的傳送帶,現在像一條懸在空中的絲綢,高高的吊了起來。
傳送帶周圍架起了雕花似的護欄,似乎怕傳送在上的物品跌落。
如果盛皓城通過監控觀看房間,他會發現他和盛冬在整個房間內,只是渺小的一個點。
他們正處于高空中,但依舊處于這座巨大的“工廠醫院”內,四周仍是銀灰的墻壁。
這座房間很大,傳送帶足夠長,在穿越黑洞后甚至速度也加快了,可穿越這座實驗室似乎仍然需要一段時間。
盛皓城俯瞰而望,發現底下置著一枚龐大的球狀機械,幾乎占據了房間的下半部分。
機械完美規整,有如一顆等比縮小的行星模型。這顆機械行星周圍甚至縈繞了一圈奶白色的光環,光環上的粒子徐徐漂浮,營造出一種朦朧的動態感。
“這是什麼?”盛皓城皺眉。
盛冬的碎發與長裙一齊飄舞,她回過身轉向盛皓城,斂起笑容,似乎還有點怔住。
“……這是你出生的地方啊。
”盛冬輕聲說。
盛皓城難以置信:“這是個人工培養皿?盛秋他不是omega嗎?”
他原以為盛秋也是和喻南深一樣,是強到特殊的omega偽裝成alpha混進另外一個階層。
盛冬看著盛皓城,盛皓城從她的目光里讀到了赤裸的憐惜。
他發現盛冬還是愛他的,那種長輩式的愛。
明知道這小孩并非己出,可因為他身上那種類血緣的隱秘聯系,讓她對他生出無限憐惜。
“我哥哥他是貨真價實的alpha呀,不然你以為他怎麼通過軍校和軍伍的層層審核?搖光那麼落后的星球,窮山惡水出刁民的,五十年出不了一個能進艾爾的alpha。那麼難的出了一個,他得通過多少考驗啊。”說到盛秋時,盛冬語氣里是掩不住的崇拜。
遠處的下方,金屬機械小行星泛著冷銀色的光澤。
盛皓城很難想象,自己是被這樣一個玩意兒培養出來的。
“舊人類和我們,本來就有生殖隔離,按道理按生理,你都不該出生。但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造物主把你制造出來了,它也是我們在基因序列領域的里程碑。”盛冬說。
“你也有參與這個項目嗎?”盛皓城問。
盛冬笑了笑:“是啊,他們不讓omega上軍校,不讓omega入政壇。哥哥和小喻哥哥這麼厲害,我怎麼能什麼也不干,只好念些書,做些科研。”
盛皓城輕輕吐了口氣:“說你是我母親,其實也沒錯。”
他們被傳送帶送到了離新的傳送點——那個黑洞——還有四分之一的路程,離那個龐大的人工子宮漸漸遠去。
盛皓城慢條斯理地卸下手上的白手套。
他動作很輕,力道很弱,摘手套卻摘出了抽筋扒骨的意味。
“那麼,為什麼要把我生產出來呢?”他瞥了眼底下。
盛冬不說話。
“紀念盛秋?看起來不像,按喻翰丞這人的瘋狂程度,應該拿盛秋的DNA搞個克隆人才對啊。”盛皓城促狹的笑了。
“這些你待會就知道了。”盛冬的半個身子被逼近的黑洞吞沒,聲音在空中留下風聲,“喻翰丞做盡一切傷天害理的事,都是為了保護你而已。你從沒發現過嗎,你的名字里有盛秋和喻翰丞。”
……盛皓城有一刻被這謎語似的話唬到了。
媽,能不能別說的那麼神神秘秘。
什麼叫“和全世界為敵就為了保護你”?這種似是而非的話放現在疑神疑鬼的自己身上,先拉出來陰謀論了一萬遍。
有一霎那,盛皓城腦海里還掠過一個夸張的猜想:按他們抹消記憶的手段,自己不會是被抹掉記憶的盛秋吧?
好在,跟著盛冬又穿越了一個傳送點后,他知道自己即將要推開這掩埋了重重秘密的大門,讓其中隱藏多年的秘密重現天日。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他無法保證自己的選擇一定是“正義”的。
傳送完,盛冬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盛皓城踏入前方的黑暗,如同登上歌劇院的舞臺。
紅絲絨的帷幔拉開,喻翰丞站在他面前。
沒有笑,沒有怒,安安靜靜的垂下眼,像一個意恐孩子遲遲歸的尋常父親。
如果不是盛皓城看見他輪廓邊緣的淡淡白光,真要以為是喻翰丞本人來了。
而現在站在他跟前的,是一段早已錄好的VR影像。
“我等你很久了。”
喻翰丞溫柔的注視著身前的盛皓城,好像早知道他會站在這個位置。
“喻南深這把利刃,你用得……還順手嗎?”
首都星,第一黎明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