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喻南深內心一空。
宋瀾替他綁上固定身體的帶子,然后在機械椅上把逃生艙設成了目的地。
喻南深一下子反應過來宋瀾為什麼要騙走他的精神網。
“你違抗命令,宋瀾…!”渾身的力氣快速地從身體里抽離,喻南深試圖掙動,可他感知不到自己脖子以下的身體。
宋瀾給理了理喻南深額前蜷曲的黑發,生死攸關,他還有閑心去做這些動作。
宋瀾:“裝備部居然真的有喚醒記憶的設備。你回去之后,去找裝備部部長葉林,我和他打過招呼了。”
喻南深怔怔地望著他。
宋瀾作為喻南深的副會長、副官那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不服從命令,還偏偏是這種時刻。
宋瀾微微屈膝,這樣他和喻南深的視線便齊平了。他伸出手,用潔白的袖口抹去喻南深嘴角斑駁血跡:“小喻,雖然現在場合時機都不對,但我想現在不說,就再也說不了了。”
喻南深眼神劇烈顫動,喝道:“你別說!“
宋瀾眉眼彎了彎,慢慢退到控制臺。同時,喻南深身下的椅子開始以恒定的速度向后移動。
宋瀾目送喻南深離自己越來越遠,深吸一口氣,道:“喻南深,我喜歡你。”
喻南深:“宋瀾!”
短暫的特效麻醉效果實在太好,喻南深全身上下只有頭部能動。他就這麼無可奈何,又無能為力地看著宋瀾在自己視線一點一點變小。
也許是阻隔劑和麻醉劑注射的間隔太短,產生了副作用。喻南深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宋瀾的聲音,好像化作風里一縷輕飄飄的氣流,喻南深不仔細聽,就會錯失他的聲音。
“如果有來生……” 宋瀾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卻如隔天塹,“真希望我們之間不再存在無法逾越的距離。”
“喻南深徒勞地掙扎,聲音也破掉了,喉間又無法抑制地涌起濃郁的鐵銹味:“宋瀾,不許違抗命令,放開我!”
他哇地一口,又嘔出淋漓的血。
鮮紅的血液與干涸的血跡交雜在喻南深的領口上,宋瀾臉色露出不忍的神情,但他沒有辦法再去幫喻南深擦掉。
喻南深離傳送口越來越近,傳送口泛起淡薄的白光,準備將他傳送到逃生艙。
宋瀾背過身,點開操作面板開始清算剩余的子彈與燃料。
尖銳的耳鳴在喻南深耳邊驟然炸響,他死死地盯著宋瀾的背影,不肯錯開一絲一毫的視線。
他與這個世界,除了戰爭之外,好像也沒別的什麼聯系了。
父親是屬于聯盟的,也沒有母親。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別厭惡的事情,貓咪和蟒蛇,在他眼里并無太大分別。都說人活在世上一輩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掛念的,不過是一生一世的愛人和三五知己。
喻南深此人,生性寡淡,夠得上離群索居。除了盛皓城之外,在這個世界好像真的沒多少算得上親密的人,更別提朋友了。
所以,宋瀾在他的生命里,好像也算定義里所謂的“摯友”。
可因為他不夠強大,他生命中唯一的一個朋友就要因此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身后的傳送器嗡嗡震動,準備開始傳送。
宋瀾也聽到了聲響,但他依然沒有轉過身。
他只是又笑了笑,一如喻南深往日里聽慣了的那種帶著笑意的溫柔語調:“再見啦,喻南深。
”
那麼輕松自然,好像他們只是在艾爾學院學生會辦公結束的黃昏,自然地互相道別。
仿佛第二天相同的時間里,宋瀾還會照常出現在喻南深的辦公室中。
白光如潮水,將喻南深視網膜中的背影吞沒。
浪潮散去,極目之處,空無一人。
原來已經是永別。
“上將,上將。”
喻南深費了很大的勁,才依稀辨認出那是浦沙黎的聲音。可他依然睜不開眼睛。
“昏過去了麼?”浦沙黎好像在自言自語,“那我還是得給您匯報一下,目前逃生艙已脫離主艦以最快速度朝最近的躍遷點前進。”
已經傳送到逃生艙了麼?按照艦艇設置,他甫一傳送至逃生艙,逃生艙就會自行脫離主艦艇前進。和浦沙黎匯報的一致,但是喻南深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
浦沙黎繼續道:“我將您放在了備用醫療床,雖然逃生艙里的醫療設施是簡陋了一些,但是上將您現在身體和精神網狀態都比較脆弱,醫療設施還是能啟一點保護作用的。”
不對,哪里不對。
“好,到達躍遷點了,準備躍遷。”浦沙黎的聲音鎮定。
喻南深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知道哪里不對勁了。浦沙黎是一個……各項指標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omega。
在經歷方才險象環生的戰爭后,任何一個普通omega都無法承受如此之大的太空壓力,下了太空后瘋傻癡愚都是最輕的癥狀。
為什麼浦沙黎安然無恙,還有余力去支撐艦艇的操作?
“你到底是……”什麼人?
喻南深話音未落,躍遷恰好啟動。
巨大能量脈沖擊碎了已是強弩之末的喻南深最后一點神智,喻南深眼前一黑,陷入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