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也是最近在困擾我的事。”盛秋撤回手,他微微弓背,與羅爾維德平視,“有時候我也在想,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和你也許不同,有時候我分不清我是誰,我總覺得我不屬于這里。”
說完,他似乎有些頭痛,食指屈起在太陽穴,神色半是痛楚半是迷茫,眉目卻仍舊溫和,似乎怕嚇到羅爾維德。
“那你會孤獨嗎?”羅爾維德問。
后半夜的夜晚下,只有他們兩個人坐在無袤的沙灘里,羅爾維德有一瞬間的錯覺,孤獨就像現在,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和盛秋。
盛秋點頭,而后又搖搖頭,望向別墅。
他什麼都沒有說,但羅爾維德卻明白了。
“之后,我們相處得和以前沒什麼不一樣,但我有種隱秘的滿足,因為我和盛秋之間有一個連喻翰丞都不知道的秘密。后來我再也沒有出過后花園,喻翰丞每年都來看我一次,直到喻南深出生。”羅爾維德又啜了口紅酒,“而盛秋慘死的消息,是蕭伯告訴我的。”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羅爾維德意識到死去的盛秋將永遠隔在他的喻翰丞之間。
“是什麼時候?”
盛皓城覺察出哪里不對勁,羅爾維德告訴他的是個人經歷,但從他的一生里似乎能捕捉到一些涌動的暗流。
“三十年前。所以我知道你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不僅因為盛秋是alpha,還因為時間根本對不上。”羅爾維德眼里出現一絲迷惘,“可喻翰丞并不是會這樣做的人。”
盛皓城嗤笑:“無論怎麼說,盛冬都是我的母親。也許您是不信喻翰丞自愿和一個不太熟悉的omega生兒育女,也不愿和您在一起。
”
他記憶里的喻翰丞和羅爾維德所說的喻翰丞相差太大了,那樣開朗外向的少年將軍怎麼樣也不像他記憶里拋妻棄子的冷漠男人。
“不、不是的,我沒有祈求過喻翰丞對我的愛。”羅爾維德緊張地眨眼,慌亂地解釋道,他臉上出現當年那只小白兔無措又怯弱的神色,“我的意思是像喻翰丞這樣的人,他一旦愛上了什麼人,就絕對不會再變了。所以我不信他會殺死盛秋,也不信他會……”
“夠了。”盛皓城忍無可忍。
羅爾維德口吻軟下來,哀求道:“看在我今天說了那麼多的份上,算我求你,幫幫我,幫我找出盛秋真正的死因。當年聯盟以盛秋的生死來要挾喻翰丞和我配種,他怎麼也不可能置盛秋于死地的。”
盛皓城輕蔑道:“那關我什麼事?”
“你不想知道喻南深的出生到底意味著什麼樣的交易嗎?喻南深入伍前最后一次來見我說的話題也是關于你的,他給我看你操縱機甲的視頻,單單一個第一人稱視角,他就可以從個幾分鐘的視頻里分析你的意圖,他對你也是有感情的。”羅爾維德掩飾不了語氣里的卑微,“哪怕是為了喻南深……”
盛皓城捏了捏眉心,不耐煩極了:“不用您說,我也會保護好他的。行了,我會查的。”
羅爾維德長舒一口氣:“時間不早,那我……先不打擾你了。”
讓手下的人送走羅爾維德后,盛皓城的表情登時一變,煩躁和輕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間淡淡的一些愁。
隨從識趣地離開了。跟隨盛皓城好幾年,第一次見盛皓城眼里有這種意味的愁緒,風流孟浪的盛皓城居然會為了一個人眼里出現心碎般的愁。
盛皓城沒有注意到四周的變化。他調出終端,指尖無法抑制地想去摩挲那不存在的熒幕中,淡淡的那一行字。
我想見你。
想見你。
喻南深居然也會發這樣的話。
盛皓城無數次想過他們重逢的場景,他一定要抓住喻南深的肩膀,質問一樣沖他喊:“你好狠心啊喻南深,舍得把我扔去幾十萬光年之外,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再見我?”
但到了真正重逢的時候,他卻問不出口了。
歲月是上好的磨砂紙,將盛皓城打磨成了另一個模樣。
他再也沒辦法對喻南深近乎熱切地表達愛。漫長的時光和他十年晦暗的經歷是一方沃土,讓盛皓城對喻南深的愛意與恨意雜糅在一起肆意生長,開出郁結沉疴的花朵。
想要他,想要喻南深。要和他親吻,要和他做愛,要和他在一起。
推他上飛船的那支手,他要牢牢地捉住,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拽進自己身體里,掰碎了揉爛了也要讓它屬于自己。
他的愛已經從少年單純的喜歡,演變成扭曲、畸形、變態的愛,這是親情成長為愛情的最終形態。恨和愛別想單獨分開要,它們是一體的,在盛皓城對喻南深的感情里。
被光污染照得慘白的夜色里,喻南深站在港口的盡頭,回過頭,看盛皓城從直升機走下來。
周圍有飛行船與星艦起飛發出的轟鳴聲,在這個機械船只停泊的港口,每次來不是你送我,就是我送你。
喻南深還沒開口,就被盛皓城蠻狠地攬過肩膀,一把裹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