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揮之不去的Alpha信息素更加增添了喻南深的不適,雖然軍隊里也和alpha朝夕相處,但至少有間距,沒有像晚宴這樣人口密度如此之大。
喻南深揉著太陽穴,找了個三層蛋糕塔的拐角角落休息。
蛋糕造型十分華麗,但也華而不實,隆重的造型實質上是大股大股甜到發膩的奶油堆砌而成,因而沒什麼人愛吃。
吃起來還會滿嘴奶油,不好吃,也不優雅。
喻南深看著這些無人光顧的漂亮蛋糕們,不知怎麼,覺得它們和這盛筵里的賓客們很相像,都是一叢接一叢,千篇一律、油膩且乏味。
他在想盛秋。
盛秋。
為什麼這個名字會是他的違禁詞?退一萬步說,盛秋……真的是他生母嗎?那為什麼他姓喻,而不姓盛?那盛皓城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盛秋這個名字在所有系統里被抹除了?
就好像,世界本來不該存在他這麼一號人。
“小喻將軍。”
一個聲音將喻南深的思緒扯回喧鬧的人群。
喻南深慢慢地側過頭。
朝他搭話的人,正是他找了一個晚上的路易約瑟。
路易約瑟面帶笑容,暖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柔和了他的面部曲線。
路易約瑟向喻南深舉杯示意:“路易約瑟·希爾伯,目前任聯盟軍委高級顧問。”
喻南深挺直脊背,與他碰杯:“喻南深,幸會。”
“上次見你,你才二十歲。”路易約瑟對面前的蛋糕塔動刀了,他挖下一大塊飽含糖分的蛋糕塊,用銅色的貝殼勺將奶油送入自己嘴中,“是入伍禮吧。”
喻南深著實對路易約瑟沒什麼印象,他很慢地眨了眨眼,應了聲:“嗯,十年前了。
”
路易約瑟笑道:“你們這些小年輕,二十歲和三十歲沒什麼不一樣,最多就是吃點苦,但面相還是那樣,不變的。和古地球時代二十一二歲的人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
喻南深每天照鏡子都覺得自己和前一天沒什麼不一樣,直到偶然一次翻出終端相冊的照片,看到他和盛皓城的合照時,才發現自己變化實在很大。
面相是從少年人褪去青澀變成成年人,大的五官是沒什麼變的,眼神卻是面目全非了。他自認為。
那張合照是他開機甲車載盛皓城去永無仙境的盤山公路時拍攝的。山風透過敞篷車掀起喻南深的劉海,喻南深很無奈地笑了笑,盛皓城趁機比個耶,攝像下他們很像那種很幼稚的春游出行。
至少喻南深覺得自己再也笑不出那樣輕松自在的笑容了。
路易約瑟站在喻南深身側,這個富家公子怎麼可以這麼健談,轉瞬聊到了在喻南深五歲的生日會上他給喻南深講過一則童話,問喻南深現在還記不記得。
喻南深并不想說實話,說不記得了,如果他愿意可以再講一遍。
路易約瑟當真,一本正經地開講:“很久很久以前,童話世界是同時存在兩個王國的,一個叫作地上國,一個叫地下國。”
“地下國的居民生活在地下,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只能趁地上國的人不注意時,才能出來活動。地下國的居民很不甘心,同樣都是人,為什麼只有地上國的人才能享受陽光?”
路易約瑟身形高大,他和蛋糕平分了喻南深的所有視線。
喻南深漫不經心地聽著路易約瑟的陳年童話,視線漫無目的地在路易約瑟和蛋糕之間的小縫隙游蕩。
“于是,他們決定派出一些人假裝是地上國的居民,混入地上國中,想要推翻地上國的統治。”
路易約瑟講著講著,發現眼前年輕上將的眼神忽然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身后。
他狐疑地回過頭去。
人海中,有一個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被一群人簇擁著。
穿著一襲白西裝,身形高挑,面貌出眾,低頭正笑著不知道說些什麼。
“怎麼了?”路易約瑟問道。
方才神色冷淡、游刃有余的年輕人仿佛著了魔,淺綠色的眼睛好像被什麼深深吸引,移不開視線。
喻南深的神情很恍惚,路易約瑟被嚇了一跳,喻南深的神情不知為什麼讓他想起森林里的鹿,密林里野生的梅花鹿,從未見過人,卻陡然被車燈晃了雙眼的鹿。失神且懵懂。
“抱歉,失陪一下。”喻南深夢游一樣地從蛋糕中錯身而出。
路易約瑟望著喻南深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喻南深分不清是不是錯覺。
看著遠處眾星捧月的人,臉很熟悉,感覺卻陌生了。
當年那個雨夜里的小狼崽搖身一變變成了孟浪的花花公子,周圍的鶯鶯燕燕里里外外地圍了個三四層。
盛皓城調笑了一會兒才打發走他們,這才慢慢注意到那束自遠處而來的目光。
盛皓城眉眼一挑:“…好久不見啊,上將。”
恍如隔世。
“好久不見。”喻南深第一次發現啟用聲帶如此之困難。
他有太多的話想問,這十年好嗎?最近好嗎?你怎麼會在這里?你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
問題太多,以至于盛皓城走到他面前時他都沒想好要問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