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選中的omega細細地顫栗著身體,又努力站定,生怕得罪了喻南深。
“長官好……”他聲音細如蚊吶地道,“我在這里叫浦沙黎。”
“坐。”喻南深坐在沙發上示意他。
浦沙黎姿勢很別扭地坐下來了。他一頭黑發細軟無比,像初生羊羔的毛,綿綿地貼在耳廓和脖頸。
喻南深接著道:“放信息素。”
浦沙黎不安地低下頭,更加猶豫起來。他的信息素和普通的omega不一樣,不是那種乖乖巧巧惹alpha喜歡的信息素……與其說是omega的信息素,更像是alpha的信息素,所以當軍方來他家里要人時,浦沙黎還大大地吃了一驚。
因為他的信息素是很烈的焚香氣息。
再怎麼擔憂,浦沙黎還是怕喻南深等得不耐煩,索性心一橫,把信息素放了出來。
半晌,都沒有聽見喻南深的聲音。
浦沙黎手足無措地抬頭,發現喻南深的魂魄不知道飛哪兒去了,望著他怔怔地出神。
“長官?”浦沙黎小心翼翼地喚他。
喻南深這才一副三魂七魄歸位的樣子:“嗯?”
不知道是不是浦沙黎的錯覺,他感覺喻上將那沒什麼波瀾的碧眼睛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溫柔。
……啊?不、不嫌棄他的信息素很難聞嗎?
浦沙黎支支吾吾:“我…我的信息素和其他omega不一樣,讓長官體驗不好了嗎?對不起。”
“不。”喻南深輕輕地說,“很特別,我很喜歡。它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需、需要我為您服務嗎?”
出乎浦沙黎意料,這個面若冰霜的年輕男人拒絕了。
他就把浦沙黎丟在沙發上,讓他愛干什麼干什麼去,兩個小時后再走。回到軍妓營就說已經服務過了, 不用詳細說怎麼服務、服務哪里。
至于信息素,喻南深聞了五分鐘就讓浦沙黎收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浦沙黎從喻南深叫他收起來的眼神里覺察出一種很可怕的意味,好像一個毒癮發作的癮君子,明知不可而為之,然后冷靜而克制地割掉了這份對毒的依賴,甚至沒有一點戒斷反應出現。
喻南深坐上辦公椅,背對浦沙黎。
心亂如麻。
這五年來,他用戰爭不斷麻痹自己的神經,強迫自己從個人的情欲里抽身。喻南深本以為他已經很好地走出來了,誰知這一陣不痛不癢的熟悉味道就這樣徑直地把他從冷靜克制的偽裝中打回原形。
和他的不太像……他的要更濃,更烈,一開始很冷淡很蕭索的味道,后來就像遙遠國境的君主,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喻南深點開個人終端,打開一個被標記成特殊收藏的文檔。
文檔的名字很一本正經:關于行星引力坍塌的探討。
打開卻發現是一個又一個游戲視頻。
喻南深深呼吸,點開了隨便一個視頻。
十分得意的聲音在他精神網內響起:
“喻南深,我厲害吧!又是一次全勝!”
喻南深疲憊地閉上眼,讓視頻按順序自動播放,少年明快張揚的聲音傳遍精神網的每一個角落,似乎要融進他的體內。
喻南深已經數不清自己點開這個文檔多少次了,他克制著自己五年沒打開這個文件夾,誰知現在還是連里面游戲界面的數據都記得清清楚楚。
……原來,已經過去五年了。
盛皓城在他心里,原來就像一塊長長久久沒好的淤青。
受了傷的創口終于愈合的那天,但淤青不是,只要你不碰它,就永遠相安無事。可是在某一天,一旦不小心觸碰到了淤青的地方,就會疼得呲牙咧嘴,經久不散。
喻南深想起他入伍前那段時間里,學院那邊已經辦理了提前畢業,可以不去了。
入伍本很順利,卻因為他在“火種”比賽里的棄權耽誤了一些進程。
因為棄權,學生會會長本該有的榮譽畢業生稱號沒有了。
因為棄權,他在聯盟的公共網絡上被罵得狗血淋頭。
因為棄權,聯盟以蔑視比賽為由,多加了幾道喻南深入伍手續,之后功過相抵了數次他打勝戰役的軍功。
喻南深沒有怨言,再給他多少次機會他都選擇棄權。
他不想盛皓城一個人踏上星艦。他想送送他。原本。
于是,在那段漫長的時間里,喻南深就坐在首都星偌大的別墅中,潛心學習。
最終還是沒法騙自己,翻開了諾查丹瑪斯的監控看。有時覺得自己像個處心積慮的變態,在一個個畫面的角落去找盛皓城存在的證據。
別墅內墻壁上的光屏都被喻南深當作播放器,放他們生活過的畫面。影像放完了,整個別墅又回歸空寂。喻南深第一次發覺這個別墅似乎有點大得過分了。
空落落的。
諾查丹瑪斯是個不錯的人工智能管家,看喻南深形單影只,干脆給自己投了個投影。
一只一點也不“1”的貓咪。
虛幻的光影靠在喻南深的肩頭,陪他看虛幻的過去。
儲存盛皓城光榮游戲戰績的文檔是喻南深入伍時要更換個人終端時發現的。
軍方有自己專屬的個人終端,需要和原先的個人終端進行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