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本身體積龐大,福爾馬林保存著它們尸首模樣,黑色的殼似乎還泛著油亮的光澤,觸角和腹毛歷歷可數,巨大的復眼緊緊地貼著墻壁。
在一堆蟲子的標本下,整整齊齊地碼著十個半透明的醫療艙,醫療艙里是閉著眼睛的——
人類。
整個實驗室里充斥著一股怪誕的肅穆感,像一座被粉飾成教堂和實驗室的殯儀館。
而殯儀館的穹頂之下,竟是站著一個人。
盛冬走向前,輕輕地笑了:“蟲母。”
*
首都星,艾爾學院。
雷拉爾·沃得亞茲在編排今年年末的機甲演練時間表。學生科堪稱養老院,雷拉爾很順理成章地在右下角開了個“火種”機甲比賽直播的小分屏。
在線觀看的人數達到了一個可怕的數字,這個觀看人數哪怕是在半決賽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證明雙方都是極具人氣的選手。
雷拉爾倒知道,這次是一方壓倒性的人氣,恰好那個選手正是來自艾爾學院的,聯盟總將軍之子。
雙方出場,揮手致意。
雷拉爾其實沒在學院里見過這位天之驕子,但他情感上就千萬分支持,他敢說,喻翰丞總將軍庇佑過的星球里的公民,百分之百都是支持他的兒子的。他們將他視作神,于是神之子也一并地愛著。
學生科的終端上突然彈出了請求通訊的界面。
帶薪摸魚的雷拉爾嚇得立馬關掉直播窗口,又欲蓋彌彰地調出許多文檔后,才裝作如夢初醒般接通了通訊。
“雷拉爾教授?迪文教授不在嗎?”
雷拉爾一悚,是艾爾學院的總校長親自撥通了通訊。
他顫顫巍巍地回答:“迪文教授他、他有事外出了。”
那邊嘆了口氣。
“算了,你也可以。記住,動作要快,什麼也別問。現在把一年級一個叫盛皓城的學生做退學處理,在學院的系統里盡可能地抹消他存在的痕跡。”
“可是……”雷拉爾猶豫,“如果是學院作勸退處理的話是需要董事會的簽名。”
一個圖徽緩緩地在界面浮起。
雷拉爾眼睛都看直了:“這是,這是……是,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
爭吵聲把空曠的別墅叫嚷得驟然狹隘了。
每一句對話的來回就像爆破彈,擲地有聲地砸在黑白灰的室內。空氣無聲地被炸裂,被攪碎。
“信號彈、你哥的失明、你學院的出勤成績,你要我和你從哪里開始算賬?”喻翰丞冷笑一聲,“真是個廢物。”
盛皓城坐在沙發上,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爆發后進入了沉默的對峙。
然而,喻翰丞并沒有讓這場對峙持續太久。
他暴跳如雷,額角似乎能繃出歷歷青筋,忍無可忍地一拳擂下桌面:“夠他媽丟我臉!”
盛皓城嘴角譏誚地上揚,第一次見喻翰丞這樣失態地勃然大怒。
駁他面子?那也正好。他冷淡而譏諷地嫌棄自己,怎麼,這就是堂堂喻將軍嗎?也會像正常人一樣會生氣得一副丑惡嘴臉嗎?
兩雙桃花眼本該多情地勾人魂魄,如今卻鋒利無比。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造物主,怎麼會給這冤家一樣的父子安上如出一轍的桃花眼,偏偏這兩人都不將桃花眼用于正軌。
喻翰丞看盛皓城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很陰暗地一笑,那種拿捏住你把柄后胸有成竹的一笑。
喻翰丞冷冷地判下懲罰:“給我滾回搖光去。”
盛皓城立馬跳起來:“你說什麼?”
喻翰丞很樂意讓盛皓城聽得更清楚一些:“我說——給、我、滾、回、搖、光。”
“憑什麼?”盛皓城怒極攻心,往前快走幾步,走到喻翰丞跟前,臉揚起來,挑釁地質問,“我做什麼罪不可赦的事情了?”
“還嫌不夠多嗎?”喻翰丞的臉冷下來,暗沉得幾乎要滴出水,“最大的一件事你心里不清楚,還是非得我說破?你和喻南深——”
“是,我喜歡喻南深怎麼了?他肯定也愛我,他不愛我怎麼會和我做?”
“愛個屁!”
盛皓城捂著右臉,難以置信地望著喻翰丞。
喻翰丞動粗得這樣輕而易舉,這樣行云流水。喻翰丞第一次觸碰他居然是給予了狠辣而果決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扇碎了盛皓城心里不知道什麼東西。
“我一個沒開過葷的alpha和一個omega住在一個房子下,你就沒想過會發生點什麼?”盛皓城陰森森地笑了,既然他要講破,那他陪他一同撕下粉飾。
喻翰丞的左手在衣角抹了幾下:“是,算我把你想得太高尚。是我走眼,你只是個連親生哥哥都要強奸的貨色。”
“你怎麼知道不是你情我愿!”盛皓城急急忙忙地說,好像竭盡全力地證明什麼,在腦海里拼命搜刮喻南深愛他的證據,十八歲的少年怎麼肯在這種戰爭里低頭認輸,“他難道會主動和你說他愛我?”
“他是沒和我說過他愛你,可是他和你說過他愛你了?”喻翰丞居高臨下地垂憐他。
“喻南深是愛我的,他只是不會表達。”盛皓城說。
喻翰丞卻無心同他爭辯下去了,一擺手:“無所謂他愛不愛你或者你愛不愛他了,喻南深不需要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