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稱呼,令越洛陡然記起了現實里,那個只有過幾面之緣、卻令他印象尤其深刻的「弟弟」。
沈斂……
父親摯友家的獨子,與他同一天生日、只比他小幾個小時,家世顯赫,性情不羈。
起初他只一直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這個少年的事情,那些事為他勾勒出的沈斂的所有印象便是:天才、樣貌完美、兇冷、從不給人臺階。
一句話總結——沈斂在他的交友標準里,很明顯會被分到「絕不往來」的那一部分人里面。
但是偶然總是一次次發生,令他們一次次有所交集,當然,沒有一次是愉快的。
初次見面,在他的成年宴會上,他便目睹了沈斂無情冷血地拒絕了自己的小表妹,之后還對他說了一些無比詭異的話。
第二次見面,在沈家的花園里,他隨同母親一起去拜訪沈斂的母親,他們又同歲,便理所當然地被大人們安排在一起玩。
他面上溫和乖巧地答應,心底卻很清楚:他和沈斂壓根不是一路人,交流都不會有,更不用說一起玩。
因為他是全優生,父母、老師、同學……無論在誰眼里,無論脾性品德還是成績才能,他都是最無可挑剔的,是人造的完美。
沈斂卻和他截然不同,聽起來是那種不需要太多努力,便可以憑借自身的天賦成為真正的天才的那種人。
因為從小在所有人的溺愛里長大,導致他性格尤其冷酷惡劣。
天生的完美總是會帶有一些人造的缺陷。
所以越洛也就嘴上應下,并沒有要去找沈斂的想法。在母親和沈夫人聊天喝下午茶的時刻,他便拿著一本厚重但有趣的《納博科夫傳》,坐到了一棵大樹下看。
將書簽抽出來,他接著上次看到的地方繼續。
那天風靜靜的,陽光柔和,溫度宜人,樹葉投下葉影,簌簌輕動,能給人一種正享受安謐午后的快樂。
然而,他才剛沉浸沒看幾頁,便倏然聽到樹上傳來,似是樹枝被踩得咯咯作響的動靜。
緊接著,便有一道身影跳了下來,落到他面前,差點把他嚇得心臟停跳。
等到看清楚那個肆意的人是誰后,越洛更是感覺流年不利,下意識站起轉身,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越洛哥哥……”身后卻響起慵懶不羈的少年嗓音,充斥著一種讓人不得不停步的力量,“忘記我了麼?”
越洛背對著抿唇,為了自己的完美形象,只能打起精神來應付這個少年。
“沈斂,好久不見了……”越洛禮貌笑著朝他打招呼,順便問,“你怎麼從樹上下來?”
“在睡覺……”明亮天空下,沈斂漂亮的眼睛里有些幽邃的光,“無意中看到哥哥,就清醒了。”
越洛含糊一聲,點了點頭,頭一次沒有認真聽別人說話。
因為初次見面他便被這個少年強吻,這不僅讓他感覺萬分莫名其妙,還讓他從此有了一個,一聽到沈斂兩個字便瞬間想要回避的條件反射。
更別提現在如此近距離地見到。
越洛寒暄了這兩句后,覺得差不多了便想要禮貌結束對話,試圖遠離沈斂。
可沒走兩步,便被少年追上。
少年肆意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聲線是剛經歷完男孩子變聲期的悅耳,能讓人想到清冷的彎月,“哥哥,為什麼要急著走?”
越洛聞言腳步愈快,且身軀一陣緊繃——
與少年的接觸,令他不自覺又想起上次那個強制的接吻,雖然他通常會將這一段選擇性忘記。
但現在因為沈斂的迫近他又該死地想了起來……和男生在幽暗樹林里,被迫著唇齒交纏,這簡直是他這一生都不該有的灰色經歷。
然而最后還是不得不停住,越洛盡力維持面上的和睦:“應該快要到回家的時候了,下次有機會再……”
話還未完,便被面前的少年壓到了草地上,書也掉落在了一旁。
越洛神色頓時怔愣,這又是他沒想到的。而且,這片草地視野開闊,并沒有任何的花或灌木遮擋。
最致命的是,正對著兩位喝著下午茶的母親所在的花房窗戶。
但凡誰掃來一眼,便會一覽無遺地看見他們這樣糟糕的姿勢,他絕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也絕不愿意成為談資。
越洛終于變了神色,咬牙道:“你夠了沒有,沈斂,讓開。”
“真好……”沈斂卻坐在他身上,不為所動地按著他雙手,懶洋洋地歪頭,“越洛哥哥終于肯正眼看我了。”
“……”越洛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惹到了這個性情詭異的少年。
他本不應該和這個家伙有任何牽扯。
可偏偏沈斂還要在這種隨時會被兩位母親看到的地方,肆意妄為地俯身湊近他,似乎又是想像上次一樣。
越洛瞬間便再顧不得什麼禮儀風度、什麼禮數家教,冷冷地用力將人推開了。
隨后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草葉,撿起書,道:“我不想和你有任何關系,希望你往后自重。”
其實話一說完,越洛便后悔了。
他從未對別人說過重話,這話似乎有些過分有些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