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浮現出了一張男人的臉。
陸書北認得這個,這就是領著小時候的他走路的男人!
他的心激動了起來,他有太多的話想問,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鏡子又出現了異變。
它開始淌血,而且那些血痕凝固在鏡面上,組成了一個單詞:
“Mary。”
……槽,難怪剛才陸書北總覺得這個儀式有些不太對頭。
這時間和配置,簡直和召喚血腥瑪麗的儀式一模一樣。
天可憐見的,問題是陸書北并不想見什麼瑪麗,他只想見到里面的那男人。
眼看這紅色的字母愈發顏色艷麗,且浴室里起了更大的陰風之后,陸書北看著鏡中那被字母擋住了臉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等我,我想點辦法拖住她。”
陸書北在心里這樣說著,然后他伸出手指,蘸著這粘稠的血液,在鏡子上劃拉起來。
滋啦,滋啦。
這種聲響實在不太好聽。
陸書北總算是寫完了:me。
和前面的單詞組合起來就是:
“Mary me。”
可惜了,就是前面那個單詞還差一個字母。
陸書北有些惋惜地抱著雙臂。
嗯,不過沒關系。
氛圍到了嘛,燭光,鏡子,需要的話,陸書北也可以單膝下跪。
這一刻,陸書北感覺得出來,浴室里的血腥氣陡然重了一點。
生氣了?
陸書北輕輕撫上鏡子。
若你不喜歡marry me,不想做燭光里的新娘,那也行。
……
來做老娘吧。做燭光里的媽媽。
第116章 茶餐廳(2)
不過陸書北倒也真沒指望那位女鬼就此輕易收手,他在輕撫鏡子的同時,掌心里的黃符也正在輕輕擦過鏡面。
終于,在一聲尖厲的叫聲過后,浴室里的陰風止住了。
與此同時,那些字母似融化了的雪糕一樣,紅色的液體開始滑落下來,蔓延開來。
——不多時,整面鏡子都被糊上了鮮血,通紅的一片。
于是陸書北望向鏡子里面的時候,鏡中的男人的臉與脖子看上去都呈現出暗紅色。
“你——”
雖然鏡中人沒有張嘴,陸書北卻聽到了一個被清楚吐出的字音。
緊接著,那個男人說道:
“抱歉。”
*
意識什麼時候失去的?
不記得了。
只知道在與那人的雙目對視上的一刻里,腦袋便開始發昏發漲,一些搖晃著的畫面瞬間涌入到眼前,帶來做夢一般的在這意識有些混亂不清的時候,偶爾陸書北努力地睜開眼想清醒一下,面前的紅色卻讓他更加胸悶。
呃。
陸書北將額頭抵在鏡子上,注意力逐漸被那些畫面牽扯過去。
他在借著某“人”的雙眼窺探著什麼。
鄉村中深棕色的磚房。
抱著嬰孩的夫婦的模糊背影。
以及一只被握在手中的風水羅盤。攥著這只羅盤的,是一只布滿老繭的男人的手,也不知為何,這只手湊近那襁褓中的嬰孩,羅盤上的指針就瘋了一樣亂動起來。
這個時候,還不等這只手的主人說什麼,便有別人的聲音立刻驚訝地叫喊起來:
“呀,師傅,怎麼會這個樣子呢?”
“會不會我們這孩子是,是惡鬼托生的吧。”
有意思的是,說這些話的,正是抱著孩子的父母。他們提前自己下了論斷,而那風水先生之后就順著他們說的話講下去。
接下來的這些話,就是陸書北所熟悉的那一套了,什麼命中有劫數,什麼克父克母。
等挨過了這實在讓人憋悶的一段之后,畫面又是一轉。
屋中只剩下了那個握著羅盤立著的人。他對著陸書北所在的這個方向幽幽地望去,說:
“啊,原來是你這個孤魂野鬼路過我這兒擾亂了羅盤。
也許這就是命數吧,你和我要一起害慘那個孩子了。”
說著這些話時,這人的語氣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帶著一點悲天憫人的味道,絲毫沒有了那種世故的感覺,但是,大錯既然已經鑄成,那麼如今講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像是出了故障的電視機屏幕一般,接著,淅瀝淅瀝的雨水淌了下來。這一次,陸書北又看見了那個嬰孩,他被擱在田邊路上,很是安靜地躺著。
和雨水一起散落在他身邊的,還有幾張被撕碎了的紙條,陸書北略微看了一眼,那似乎是欠條之類的東西。
很好,現在陸書北總算是知道自己真正被扔的原因。
和什麼劫數,和什麼不祥之兆有個狗屁的關系。
純粹是因為有些人不該生孩子卻又偏偏生了孩子來造孽。他是不是還該感謝他們沒隨隨便便把他給……賣出去?
很好,很好。
他娘的,原來不是他陸書北的錯。
從來都不是。
陸書北有了種站立不住的脫力的感覺,而此刻,他所“附著”的這只鬼則向前移去,停在了孩子的身邊。
出生不久的嬰兒是極為干凈的,一感知到臟東西靠近便大哭起來,而這只鬼,他緩緩地伸出了自己那一雙幾近于透明的蒼白的手臂。
這雙手臂向下一撈,像是要抱起地上的孩子。
只是陰陽有別,這麼做只是徒勞。他嘗試了一遍以后,不甘心一樣,又嘗試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