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一下,只見就在右手邊那挨著門的床鋪上,床沿那兒貼了一張標簽。他借著手機的光一看,只見那上面寫的是陸書北這三個字。
嗯,看來那就是他的床。
陸書北沒立刻上去,而是朝前走著,先去窗邊的洗漱臺。他在那兒站定,抬頭望向鏡子。
那鏡子上盡是些斑斑點點的污漬,都已臟得有些模糊起來,讓人看東西看不真切。陸書北看著這鏡子,在這朦朧的鏡面里看到了自己眼中那黑亮的光。
似潭水,似夏日無星的夜空。
他定定地看了一下自己,然后低下頭伸出手去擰水龍頭,那長長的睫毛隨之垂下,帶著一絲莫名的憂郁。
另一邊,那個翻了個身的同學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還想著讓你給帶個飯。
誒幾點了這是。”
等看過了時間,這人驚訝起來:“才下午四點?這宿舍黑的,跟晚上八點了一樣。”
“嗯,外面下雨了,”陸書北盯著那沖擊著自己手心的冰涼的水流,“天陰。”
結果下雨和天陰這兩件事像是刺激到了那個同學,他一下子坐了起來,撥開他那藍色的方格子的床簾,沖著那洗漱池臺前的人道:
“陸書北,要不咱倆一起搬出去住吧。”
哈?怎麼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接著,還沒等陸書北問他,他自己有些情緒激動地絮叨起來:
“別人都出去避難了,就只有你和我傻乎乎地留在這里。你怕不怕?反正我其實是有點怕那個學姐的。”
好的,這下陸書北知道了,別的人最近都搬了出去,根本不在宿舍里住。
他關上水龍頭,問了一句:
“什麼學姐?”
結果那個同學以為陸書北是在看不起那位傳說中的學姐,笑起來:
“你不害怕?你都上了兩年學了,不知道每年一到三月份,她都會回來找她的前男友?”
是的,這是這個學校的傳說,這個傳說持續了十年之久,還給這里的學生帶來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在這位同學絮叨的時候,陸書北聽到了消息提示音,打開手機,赫然看到了群里別人發的最新一條消息:
“我舍友和我說了,咱們看的那部電影,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
說是十年前,在這個學校里,有一位品學兼優,原本有著大好前程的女孩突然開始生病,而且那場病來得又兇又奇怪。
女孩的家人急瘋了,到處尋醫問藥。最終有老家的懂一點東西的長輩提點他們,說這女孩怕是做了不該做的事,給別人擋了災。
那麼,女孩到底干了什麼?她只是太愛一個人,給他編了一條手鏈,還把自己的頭發也塞了進去。
可笑的是,此時她在為那個男孩擋災,那個男孩則是早都出軌甩了她,正過著快樂自在的日子。
不久后,女孩辭別人世。
而在第二年的三月,這所學校的噩夢來臨了。
“以紅繩贈君,愿不負相思。
那,若負了呢?”
*
剛進入大學時,侯學春是不信那個傳說的。
他以為這就是那種離譜的校園故事,沒太把它放在心上,而且他的舍友們也是如此。在第二學期的三月份,他們心大地照舊過著日子,還敢在晚上十點以后出去溜達。
后來,當有人告訴他們,說就在昨晚,他們路過的那小樹林掛了一具剛死的男生的尸體以后,他們集體窩在宿舍里,沉默了整整一天,晚上還把燈打開,讓燈亮了一晚上。
等到了今年三月份,侯學春還在猶豫時,宿舍里已有兩個人提前找了理由,利索地搬了出去。臨走前他們還拍著侯學春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和他說:
“保重。”
那眼神,滿是同情與憐憫。
現在,侯學春的心里越來越慌了。他撥開床簾看著洗漱池前的陸書北,心說這個人是真的淡定,竟然一點都不怕。
“我也知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是你說,萬一學姐覺得我們和她那個前男友長得像,那這可怎麼辦?”
侯學春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時不時地瞄著陸書北那一邊,接著在某個瞬間里,他的笑容凝固起來。
他看到在洗手池里,似乎落著一些頭發。
他頓時想起了傳說里的一句話:凡是被學姐盯上的,都會開始掉頭發。
誒,陸書北以前好像不掉頭發吧?
那,那今天這算是怎麼回事?
這一刻,侯學春慌極了,陸書北則已轉過身來,側頭看他,淡淡問道:
“還睡嗎?可以開燈了嗎?”
侯學春盯著他看:“嗯,開燈吧。”
啪嗒。
宿舍里的白熾燈亮起。侯學春繼續看著陸書北,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他想,完蛋了,陸書北怕是被盯上了。
不過僅憑那些細碎的頭發,那還是不能說明什麼的。侯學春忍著自己的那點猜測,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拉上了床簾,繼續干自己的事。
不知不覺間,時間來到了晚上,該睡覺了。
安靜了一下午的陸書北這時候問他道:“十點了,可以關燈了嗎?”
“嗯。”
于是屋里陷入了黑暗中。侯學春躺在床上,聽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聲,漸漸地意識模糊起來,墜入他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