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把陸書北叫到屋里去,收了他帶來的殘缺的貔貅手串,然后將阿婆留下的話一字不落地轉達給他。
阿婆說:
“陸書北,你的身上有東西,你活了多久,它就跟了你有多久。”
一般來說,在阿婆口中,東西這個名詞,指代的通常是鬼。
也就是說,陸書北身上……有鬼。
若是擱在平常,陸書北也許不會相信。但當他經歷了胸口游出金魚,肩膀上長出手這些事以后,他聽著阿婆的這句話,只是沉默地站著。
“嗯,陸書北,你也不要太慌,”那女孩望著陸書北的雙眼。
在這屋里的明滅的燈光與燭火中,陸書北大半邊的臉被拽入陰影里。女孩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來回地巡著,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點該有的驚慌或者恐懼的情緒。
但是沒有,這個年輕的男人安靜地站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于是她回憶著阿婆的話,接著講道:
“阿婆說她這次回去,就是想琢磨一下你的事情。”
這就是這女孩所知道的全部了。
阿婆臨走前雇了她,讓她先在這里攬著生意,順便將這些話說給陸書北聽。
阿婆還說,若是陸書北不信這些話,那就收回給他的貔貅手串,放在屋里的桌上,這樣,她一回來就知道了。
而現在,陸書北則是一言不發看著他手心的那殘缺的貔貅,慢慢地攥緊了手掌。
是不是,算命先生所說的過不去的劫,就和這只鬼有關?
原來,沒有算錯啊。
沒有算錯。
他笑起來。
*
在接下來的這四天里,陸書北再一次地意識到,他在夢魘世界里聽的那些新手課,上的那些實踐課,真的一點都沒有用處。
它們根本就不能幫上陸書北的忙。
午夜時分,陸書北特意在眉心貼了那紅點,站在鏡子前,指望能借此看見自己身上的鬼,沒用。
后來,陸書北還拾起了久違的筆仙游戲,在家里拉了窗簾,滿心想著自己身上這只鬼是該出來了……嗯,無事發生。
總而言之,和以前一樣的,陸書北的世界里依舊風平浪靜,什麼靈異事件都沒有。
似乎身上有鬼這件事,也壓根不會有什麼影響。
有時他躺在床上,恍惚間會覺得,那天女孩說給他的話,都是他產生的幻覺。
可那些詭異的過往又在提醒他,他的身上的確有“人”。
它是誰?它想干什麼?
陸書北對它一無所知。
在這四天里,心事重重的陸書北還想過要不要給養父母打個電話。
他想,他已快過了二十歲,也許是真的捱不過這關了,該和父母多說說話。
但最終他沒有去聯系養父母。
因為母親臨走前告訴過陸書北,這次他們是要回老家一趟,那地方在山里,信號并不好,讓陸書北不要輕易打電話。
那麼,就按照母親所吩咐的去做吧。
*
周六。深夜。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陸書北睜開眼。這次,還沒等他看清周圍的新同學們,他的手便碰到了桌上的一樣東西。
那是他在上一次課堂上見過的小冊子:《校園十大傳說》。
粗糙的紙張。洇開的字跡。
之前只是一個同學的桌兜里有這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陸書北抬頭望了望,發現此刻是人手一本,這些新人玩家們大都低著頭,戰戰兢兢地翻著。
等翻到了最后,他們的情緒都漸漸平穩下來,并且,在看到最后一個故事的時候,有些人的臉上甚至蕩開一抹笑意。
將這些看在眼里的陸書北:?怎麼,陸姓學長的鬼故事就不是鬼故事了?
陸書北無語凝噎。而此時他又坐在了之前那靠窗的角落的位置上,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對那本冊子的嫌棄。
沒過多久,上課鈴聲響起,那位老師又出現在了教室里。
今天的老師并沒有去管學生們公然在課堂上看小冊子的行為,他只是一直在強調:
“要遵守規則!”
當他重復了第七次的時候,陸書北抬起了頭。
在以往的幾次新手課中,老師不是沒有強調過要遵守新手規則,然而,他不會在一節課里強調這麼多遍。
怎麼今天……會說這麼多次?
陸書北瞇起了眼睛,盯住了老師。這時候,老師站在講臺上,張開他那干癟的嘴,再一次地說道:
“要遵守規則!”
別的玩家們都只是懵懵懂懂地聽著,還不知曉這一節課里暗藏的玄機。
而陸書北,在他察覺到了什麼,認真地看著老師的那一瞬間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老師在對著他笑。
那笑容轉瞬即逝,下一刻,鈴聲響起,這位老師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了這一教室的還沒有緩過神的學生。
安靜,短暫的安靜。
當那老師的身影徹底消失,廣播里傳來大課間的眼保健操的樂曲聲的時候,教室里有了哀嘆聲,有了趴在桌上的人,以及湊起來閑聊的人堆。
這是陸書北所看慣了的景象。
原本他的心還算平靜的,但是今天,他的心不得不起了波瀾——這些玩家們對那校園怪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開始扭頭找尋起來,還有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