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對面的玩家們這時也想到了,嘀咕起來:“誒不對啊,難道我們可以重復參加新手考試的嗎?”
好像是不能的。
自從進入了夢魘世界,他們還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是按部就班地參加了新手考試,然后被系統送入一個又一個副本中,再也無法回頭。
那麼,陸書北算是怎麼一回事?
大家面面相覷。
遠遠地,茶樓外街上的人聲涌了進來,愈發襯得他們這里安靜。
話說就在昨天晚上,他們還想著以后要是碰到了陸書北,那會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但是現在,幾句議論過后,他們猶疑著推測出這樣一個論斷:
“那個人啊,他,會不會壓根不是人?”
*
又是上午11點多,陽光漸盛,陸書北的身上卻是一片冰冷。
這還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想來是和在教室里獨自呆著的那段經歷有關。陸書北燒了一大壺開水,裹著厚棉襖,坐在陽臺上曬太陽。
他摸了摸衣兜,遺憾地發現自己把那本小冊子落在上一個副本里了,現在他只能背同學發給他的那一個電子文檔。
只是,從十一點到十一點四十,陸書北依舊只是在念abandon。倒不是他在摸魚,而是他的腦袋里一直在想事情,根本停不下來。
按理來說,上一個副本算是最低難度的,事實上絕大部分玩家也撐到了最后。然而,因為多出的葉星,他們最后差點任務失敗。
葉星是沖著他來的。
那段教室里的經歷,也是針對他的。
陸書北知道了,怕是系統已然發現了他這反復橫跳的行為,準備真正拉他進去。
嘖。想要收拾他還不敢大大方方地正面收拾,要弄一個多出來的玩家來誘導他。看來,以后是要警惕些了,見人了要先摸著自己的下巴,目光深沉地問自己一句:
“……他是不是想從我這里得到點什麼?”
又是思索了一陣后,陸書北的肚子有些餓了,便收拾了一下,下樓去找吃的。
今天是周六,是大部分的休息的時間,院子里的車擠得滿滿當當。陸書北從夾縫中艱難地走過去,正好迎面撞上了一對挎著包的年輕夫婦。
他下意識地要讓路,那個女人卻叫住了他:“小伙子,你知道劉阿婆家在哪里不?”
男人補充道:“就是會看事的那個!”
那這滿院子里只有那一個人。
陸書北很想科普一下科學常識,想勸他們別去白白送錢,但他也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顯然是遇到了很難的事情,過不去的坎。
其實很多時候,那些突然跑去算命的,拜佛的,求神的,他們心底里也不是太相信,甚至他們也能分辨得來誰是騙子,他們只不過是想要一個寄托罷了。
所以陸書北還是告訴了他們劉阿婆在哪里,還帶著他們登門拜訪。
原本陸書北將人送到了就要走,可是在那門口,阿婆站在那兒,叫住了他:“你也進來坐坐吧。”
見陸書北沒有立刻應聲,她就將自己的聲音拔高一點:“我們今個兒可能要招魂,萬一有了什麼事的話,有你這個陽氣重的人在場,好收拾。”
經她這麼一說,屋里的年輕夫婦慌忙站起來,也來叫陸書北。
那就沒有辦法了。
陸書北只能跟著進去。
阿婆他們掀開簾子進了里屋,留下他獨自坐在客廳里,面對著那臺還在不斷吐出符咒的打印機。
過了沒多久,屋里傳來女人的哭罵聲:
“你還是她的奶奶呢,你纏著孩子干什麼啊!”
那男人則是一直悶不作聲,任由女人嚎著。后來,忽然間,那繡著鴛鴦的上世紀的粉色門簾被掀起一角,露出了阿婆的臉。
陸書北以為阿婆是要他幫忙拿什麼東西,但是沒有,阿婆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嘴里開始說些他聽不明白的話:
“知道你疼愛孩子,但是你呆在她身邊,娃娃就老是發燒啊,你是要帶她走嗎。
唉,去吧,去吧,保護得了她這一陣子,守得住她一輩子嗎?”
這些話,應該是說給別的“人”聽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要看著陸書北這邊說這些,看得陸書北渾身不自在。
好在說完了這幾句話,阿婆就放下了簾子。沒過多久,那對年輕夫婦紅著眼圈跟著阿婆出來了,并且對著阿婆千恩萬謝,互相攙扶著離開。
陸書北正想著道個別,也跟著離開的時候,只聽阿婆嘆氣道:
“人鬼殊途啊。”
一聲嘆息過后,她對著陸書北微笑起來:“好孩子,你幫了阿婆,阿婆有東西給你,等著。”
陸書北還沒來得及拒絕,阿婆就已利索地回到里屋,翻找起來,很快就拿著一樣東西走了出來。
是一條串著白瑪瑙做的貔貅的紅繩手串,在那紅繩上還綴著八顆紅色的珠子。阿婆拽過陸書北的左手,一邊親手將這東西綁在他的手腕上,一邊笑瞇瞇地道:
“你這孩子皮膚白,戴紅繩子,好看。
”
那貔貅就這樣被輕輕地擱在了陸書北的手腕上,傳來冰涼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