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這一樓來說,幾乎每張桌子旁都擺著一個沒有穿衣服的白色模特,它們或是靠著書架,或是僅僅只有軀干而已,被放在了小圓桌上,和花瓶一道擺著。
斷手斷腳的模特固然可怕,但在這里,這東西反而有了種殘缺的美感,成了恰到好處的點綴品。
玩家們在這堪稱是文藝清新的店里各自尋找著舒服的地方,有的人坐在了一面被繪成磚石模樣的墻的前面,也有的人懶得選,直接坐在了陸書北那邊的一圈沙發上。
片刻后,這早上剛開業不久的咖啡廳竟是被塞得滿滿當當,整個一樓里坐著的都是這些玩家,只有一扇側門那邊有一桌外人。
楊嘉聲環視了一圈這些玩家們,以手指敲了敲桌面,聲音剛好合上了店里背景音樂的一個鼓點。下一刻,那些人就都轉過臉來,面向著他。
“你們那天在他房間里都找到了什麼?”楊嘉聲沉聲問道。
“啊,那個……”一個坐在書架邊的姑娘握著玻璃水杯,笑起來,“那找到的東西可就多了。”
那天,原本空景還想給玩家們提供一點建議,可等進了門,空景就只能呆立在原地。
玩家們看著那雖然被搬了不少東西,但家具還在的屋子,很快就找到了入手點。
“我家床和墻之間的縫隙已經吞了我三張銀行卡了,我估計這里的床下也有東西。”
還有人直奔陽臺那兒的花盆,說里面可能埋著一些小玩意兒。
空景想要說點什麼,接著便看到一個玩家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對著茶幾扔掉了一張紙。
并且就在空景困惑不解的時候,那玩家睜開了眼,循著那紙飄落的方向找著。
她說,依據生活里的玄學經驗,若你有一只耳環之類的東西掉在了桌下,找不到了,那麼你就可以摘下另一只耳環扔下去。
順著這一只掉落的方向找,你就能找到先前的那一只了。
據說這法子真的有用,但也有可靠消息稱,這麼干的最終結果是丟掉更多的東西。
眼看玩家們如此聰慧之后,空景無話可說,無事可做。
不過,還真讓這些玩家們找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比如床下真的有一張銀行卡,客廳茶幾下躺著一管香水小樣。
撿到了那管香水小樣的男生回憶道:“還挺香的,前調是柑橘味,中調是澀澀的青草味,后調則有著水蜜桃的甜。”
他也是勇敢,居然還聞了一下,而且,他這話可以說是讓他身邊的人都愣住了。
行家啊這是。
“沒什麼的,我平常也比較喜歡香水罷了,”這年輕男人垂著眼,思索著什麼,“我記得網上說喬微然是女裝大佬來著,那麼他有香水,好像也挺正常。”
“誒,不止這個,喬微然還喜歡買詩集。”另一個玩家緊跟著說道。
他們兩個聊到了興頭上,而這時候,已有敏感的玩家時不時在瞄著店里的模特。
好像,這些模特在一點一點地扭過身子……
可當他們看向模特的時候,又覺得這些白色的假人不曾挪動過,還是先前那樣子。
陸書北也注意到了這些,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側門邊的那一桌的人。
雖說在這個世界里,路人也好,npc也好,總會忽略掉玩家們身上發生的不合理的事情,可那桌人也太安靜了一點,他們三個喝著咖啡玩著撲克牌,就好像是完全沉浸在了他們的小世界里,根本不理會這邊像是在開大會的玩家們。
另一邊,那說起詩集的玩家正在背他無意中看到的詩集里的一段:
“若是你想要,
那麼便從我這里索取吧。
微風。
清晨的嘆息聲。
以及我空空蕩蕩的靈魂。”
說實在的,這真算不上是什麼高明的詩句,更像是寫幾個字就敲一下回車鍵寫出來的,典型的現代詩的通病。
但這個時候,店里放著輕柔的音樂,纏綿旖旎,這些詩句踩著這音樂,竟是聽上去有些憂傷。
那玩家背完了詩以后,總結道:“看來他其實沒什麼品味,竟然能喜歡這個叫喬小是的人寫的詩。”
而他剛把話說完沒多久,有玩家劃拉著手機,發現了什麼:
“……論壇上說,喬微然好像還有一個名字。”
在那背詩的玩家的錯愕目光中,他說:“喬小是。”
仔細想想,這倆名字還真的有一些關聯。微是小的意思,然呢,在文言文中就有是的含義。
也就是說,喬微然就是喬小是,除了是一個女裝大佬以外,他還是一個詩人。
按理來說,讀者評點一下詩歌,不管話說得怎樣,無傷大雅,但是,那位玩家剛才嘲笑的可是喬微然的詩歌。
那個吊死了的,一身怨氣的喬微然。
眼看那玩家的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后,正喝著牛奶的陸書北干咳了幾聲,幫他找補道:
“其實你的話還沒有說完。
那幾句詩,前調是不知所云,中調是另有深意。”
“啊?”對方愣愣地看他,“那后調呢?”
陸書北:“為了保命起見,還是別說后調了。”
*
那天,雖說玩家們確實找到了不少東西,但它們大都普普通通,沒帶來什麼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