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舟愣住了。
鄒鳴不帶任何感彩地說:“貧民窟的人只是看著,他們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什麼也不去做。”
“過去太久了。”鄒鳴似乎知道葉舟想問什麼,他在葉舟問出口之前就答道,“不過也不怎麼失望,談不上生氣,任何人在多年打壓和馴養下,都會失去反抗的能力。”
這些鄒鳴曾經不能說的話,現在都能說了。
鄒鳴看著葉舟的眼睛:“其實后來我也想過,如果當時你能帶走我,我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會變成一個怪物,一個只能依靠你而活的怪物。”
“無論我看起來多強大,多有能力,實際上卻是離開你就活不下去的巨嬰。”
這個形容讓葉舟有些哭笑不得:“不能這麼說,你當時只是年紀太小了。”
鄒鳴搖頭:“不是,我對你的感情很復雜。”
鄒鳴近乎殘酷的剖析著自己:“那時候我腦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讓你看到我,一直看著我。”
“所以我嫉妒莎拉,仇恨一切你身邊的人和事。”
“但那是一條死路。”鄒鳴說。
葉舟看著鄒鳴,他怎麼也沒想到,兩人“久別重逢”,他從鄒鳴嘴里聽到的卻是這麼嚴肅的內容,但他竟然不覺得尷尬,也沒覺得恐怖。
見過小時候的鄒鳴后,他更能理解鄒鳴了。
就像鄒鳴了解他一樣。
“你喜歡這樣的生活。”鄒鳴忽然說,“你一直走在路上。”
“但那時候的我不是,我只想停下,屋子里只有我們兩個人,誰也不要來打擾我們。”
葉舟點點頭:“你說的對。”
曾經葉舟也以為自己向往的是平靜的生活,或許他需要成就感,但不多,一個超市就能滿足。
但經歷得多了,現在如果有個人告訴葉舟,你必須重新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葉舟很肯定,他是接受不了的。
他喜歡現在的生活,雖然有危險,有不能預知的糾結和痛心,但他依舊想就這麼走下去。
哪怕他能帶給每個位面的東西不多,但只要有一個人因此受益,他就會感到巨大的滿足。
那種滿足感已經不是經營一家超市能提供給他的了。
葉舟笑道:“所以我們之間是有緣分的。”
“該相遇的時候相遇,該分開的時候分開。”
“這麼看,老天爺還是很眷顧我們。”葉舟的眉眼彎彎,他很少這麼笑。
鄒鳴也笑了,不是僵硬的笑容,而是自然的,暖春化雪的微笑。
葉舟:“我渴了,幫我接杯水吧。”
他自然的像是自己才是這里的主人。
鄒鳴走去廚房給葉舟接了杯溫水。
好在趙慶只折騰超市,沒有折騰自己的享樂設備,空調和凈水器一應俱全,但葉舟總覺得這里的一切都有種違和感。
剛看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仔細看卻發現柜子的木紋和之前的不一樣,地板也是。
桌子甚至沙發也一樣。
鄒鳴端著水杯出來,看到葉舟在打量沙發后解釋道:“這里的東西都被毀了,我花了點時間才重建。”
葉舟問道:“既然貧民窟的人都不敢反抗,那當時是誰支持你的?”
鄒鳴坐到葉舟身邊,他沒有動手動腳,只是看著葉舟的側臉說:“支持趙慶的人也能支持我,他們不在乎誰坐在上面,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好處。”
他們沒有膽子自己推翻趙慶,卻愿意給鄒鳴打開方便之門,在鄒鳴勝券在握的時候再反水。
那一晚的血與火燃盡了這個基地屬于趙慶的最后一絲生氣。
當鄒鳴提著趙慶的人頭,走到最高處的時候,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他站在這個位子上,只是想重建他有關過去的回憶。
“現在基地比以前好多了。”葉舟拍了拍鄒鳴放在腿上的手。
鄒鳴在葉舟碰到他的時候迅速的握住了葉舟的手。
葉舟沒有掙扎,他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說:“你現在跟我走的話,我們每隔幾個月過來看看?”
鄒鳴:“在這兒待一段時間吧,我在這個基地耗費時間和精力,就是為了讓你看。”
葉舟睜開眼睛,兩人目光交匯,鄒鳴笑著說:“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為我給了別人什麼東西滿足。”
“只有你給我的東西才會讓我滿足。”鄒鳴說。
葉舟輕聲道:“這樣不好。”
如果一個人,他的快樂痛苦都只能由另一個給予,那他的人生就太可悲了。
鄒鳴卻說:“我知道,我也勸過自己。”
他在無數個深夜規勸自己,在每一次午夜夢回中詰問自己,為什麼他不能當個正常人?
為飽腹而滿足,為生存無憂而幸福。
但他沒有得到答案。
漸漸的,他也就不再去追尋答案了。
葉舟看著鄒鳴握著他的手。
鄒鳴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一看就很有力,他的虎口和手指上都有細繭。
葉舟分開鄒鳴的手指,鄒鳴默不作聲的隨他擺弄。
葉舟的手指穿插進鄒鳴的指縫中,他像是得了個新玩具的小孩,對著一切都感到新奇,葉舟沒有任何糾結疑慮地說:“那我們就一起去想辦法吧。
”
鄒鳴怔怔地看著葉舟。
葉舟卻還是看著兩人十指交握的手:“我小時候想開超市,其實那時候我不知道開超市到底哪兒讓我快樂,只是覺得開了超市,我就能隨便吃和用里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