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飯好的時候,女人拿出了自己的錢慢慢數。
她現在的存款有一千多,隨后她重新把錢放進塑料袋里,然后埋進了黃沙中。
飯很快就好了,女人狼吞虎咽的吃著飯,吃完了就癱倒在地上,她仰頭望著鐵皮屋的屋頂,覺得現在她過的是再好不過的日子,不需要做生意,不用面對那些男人。
這是她人生頭一次感到自己活得這麼輕松。
這麼有尊嚴。
就在她準備睡覺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女人立刻警覺起來,她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但她不敢問是誰,只等著對方說話。
“是我。”男孩的聲音傳進來。
女人這才松了口氣,她搬開桌子,打開了門。
男孩依舊背著包,他背對著外面的人群和火光,走進了屋內。
重新關上門后,女人才小心地問:“有什麼事嗎?”
男孩沒有跟她寒暄,貧民窟的人沒有寒暄的習慣,他直入正題:“趙雷還會不會來找你?”
女人思索了好幾秒才記起趙雷是誰,她的客人太多了,很多都只記得特征,記不住名字。
但她記得趙雷,死在趙雷手里的女人太多,她們都害怕遇到他。
女人搖頭,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他很久沒來找我了。”
每次來,她都要在鐵皮屋里躺上三天。
男孩似乎也不失望,他從包里掏出最后一瓶水:“有件事要你幫忙。”
他和趙雷并不認識。
但他知道,“媽媽”死在趙雷手上。
他不知道正常的母子應該怎麼相處。
可是作為“兒子”,起碼應該為母親復仇。
男孩看著女人的眼睛,表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殘忍和冷酷,他說:“我要他死得比他害死的人更慘。
”
他不能讓葉舟跟著他。
不能讓葉舟知道,他救得是個會殺人的小怪物。
第185章
有關于“母親”的記憶其實已經不怎麼清晰了,男孩甚至不記得她長什麼樣。
記憶中最多的,是她躺在床上不斷的發出鼓風機漏氣般的聲音,她總是喊疼,但又從不說到底是哪兒疼。
他們倆之間也沒什麼交流,男孩不懂她在想什麼,“母親”也不知道男孩在想什麼。
有時候好幾天時間他們都說不上兩句話。
但他們又確實像是一家人,至少他們每天都會在一起吃飯。
雖然“母親”也不富裕,但自從男孩成了她的“兒子”以后,有了可以容身的鐵皮屋,也有了飯吃,即使“母親”自己也沒什麼存糧。
他們各懷心思,卻又維持了一個奇異的家庭。
男孩發現“母親”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那段時間她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直到快斷氣的時候。
“母親”艱難的留下了遺言,把自己不多的財產——鐵皮屋和幾顆土豆留給了男孩。
男孩只是平靜的問她,是誰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
“母親”沒有說出來,男孩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或許是覺得說了也沒什麼用,也或許是擔心這個孩子去復仇,肯定也會死在那個人手里,于是她三緘其口,只是在閉眼的前一刻落下了一滴奢侈的淚。
男孩愿意相信“母親”不告訴他是因為后者。
他在其中感受到了一點隱秘的母愛。
但要打聽這件事其實并不難,貧民窟什麼都缺,唯獨不缺伎女和男伎,他們中間的信息是流通且透明的,男孩雖然沒見過趙雷,但經過這幾年,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趙雷的人。
女人被男孩的眼神嚇住了,這里不缺會殺人的人,也不缺想殺人的人,但這些人無一例外,提起這些事的時候要麼興奮,要麼恐懼,要麼帶著一種“我什麼都不怕”的炫耀。
可男孩的表情,乃至于語氣都沒有變化。
最可怕的是,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是放松的。
女人覺得這孩子瘋了,她不明白,于是說:“你現在已經住到內城去了,那個人看樣子對你挺好,只要你聽話,以后你肯定跟我們不一樣,你不用當打手,也不用當男伎,說不定會成為大人物。”
“你殺了趙雷,然后呢?”女人覺得自己的頭腦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清醒過,她站起來,坐到了男孩面前,希望能讓男孩打消這個念頭,“趙雷那邊的人一定能查出來是你干的,這里沒有秘密,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你已經能過好日子了!”女人說,“你媽媽就算知道這一切,也肯定不希望你去報復。”
男孩抬起頭看著她,平靜地問:“你怎麼知道?”
女人一愣:“什麼?”
男孩:“你怎麼知道她怎麼想的?”
“如果是我,我希望有人替我報仇。”
女人說不出話來,她看著男孩,忍著恐懼小聲說:“我不會幫你的。”
“我好不容易過上現在的日子,你不珍惜,我珍惜。”
她吃過了苦頭,寧愿把已經的經歷和仇恨全部忘掉,也不愿意失去現在的生活。
男孩卻只是說:“我沒有讓你幫我,我只想知道,趙雷下一次什麼時候過來?可能會找誰。”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只要你給我提供消息,我能讓你從這兒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