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剛走了兩步路,男孩就開始不斷掙扎,他扭動身體,想從葉舟的懷里跳下去。
但他沒有力氣,即便自認為在拼命掙扎,但在葉舟看來這掙扎的毫無力量,輕易就能壓制下去。
“先帶他回去洗個澡。”葉舟扒拉了一下男孩的頭發,有些奇怪,“竟然沒有虱子和跳蚤。”
不應該啊,人都還沒滅絕,虱子跳蚤就更不可能了,就貧民窟的環境,不生這些東西才奇怪。
男孩被葉舟一碰就立刻不動了。
他能從葉舟的動作察覺到對方并沒有惡意。
判斷別人有沒有惡意已經成了男孩的本能。
男孩也不說話,閉著嘴當自己是啞巴,可能是發現自己跑不掉,已經破罐子破摔,不做掙扎了。
葉舟抱著男孩走了一路,貧民窟的人就一直看著他們。
但沒人議論,他們只是麻木的看著,就像一顆小石子落入池塘里,那一點漣漪很快消失不見。
把男孩抱上房車后葉舟才松了口氣。
陳舒也跟著上了同一輛車,她看著被放到椅子上,竭力顯得平靜的男孩,怎麼也看不出這麼個小雞崽子會是鄒鳴。
她認識鄒鳴的時候,鄒鳴已經不比離開前差了。
他好像生來就什麼都不怕,哪怕有彗星從他面前落下,似乎都不會抬一抬眉毛。
原來他也有這麼弱小的時候。
陳舒:“老板,水準備好了,你幫他洗澡嗎?”
葉舟把袖子挽起來,他點頭:“他自己肯定洗不干凈。”
聽到這話,男孩終于忍不住了,他還沒有變聲,但因為多年的磨礪,聲音不像普通小孩一樣尖銳,反而像是半大小子一樣粗糲,他緊盯著葉舟問:“你們要用我干什麼?”
葉舟沒想到鄒鳴的聲音是這樣,他轉過身,正面對著鄒鳴,并且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彎下腰,讓自己的視線和鄒鳴平行,然后才說:“不用你干什麼,帶你去洗澡,換身干凈的衣服,以后你就跟著我了。”
現在無論葉舟做什麼,男孩都無力抵抗,他身體在發抖,但聲音卻沒有:“我有遺傳病,我的器官不能用。”
葉舟一愣,他怎麼不知道鄒鳴有遺傳病。
但他只愣了幾秒。
“放心吧。”葉舟再次把男孩抱起來,浴桶就在房車里面。
雖然鄒鳴還是孩子,但葉舟為了照顧他,還是準備用簾子隔絕陳舒的存在。
葉舟:“你的內臟值一盒餅干嗎?”
男孩不說話了。
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是不值的。
畢竟土豆紅薯還在產出,但餅干這種東西早就不產了,只有上層人有。
和面餅一樣,都能當硬通貨。
葉舟把男孩放到浴桶旁邊的小板凳上:“你自己脫衣服。”
葉舟沒管他,伸手去試了試水溫,試完后發現男孩是沒動,“威脅”道:“你自己不脫,我就幫你脫了。”
就在葉舟以為必須以“暴力”說服男孩的時候。
男孩卻突然說:“我給你當打手,當什麼都行,你不能睡我。”
葉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他幾乎失聲道:“你說什麼?!”
男孩抬起頭:“你不能睡我,我太瘦,太小,我會死。”
“天……”葉舟扶住額頭,他冷靜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說,“你放心,我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我也沒有那種變態的癖好!”
葉舟不由起了怒火:“你還這麼小!”
男孩卻不當回事,多少孩子都死在“大人”的手里,那些人不會在意孩子是不是小,哭喊的是不是凄慘,他能活到現在,全靠他知道什麼時候該逃,什麼時候該拼命。
他一無所謂,唯一擁有的就是自己。
甚至這個自己,都是殘缺的,不被自己完全掌控的。
第178章
葉舟感覺鄒鳴可能從出生就沒洗過澡——這很可能是真的。
換了三桶水,葉舟才把鄒鳴洗干凈。
最開始鄒鳴還會躲避,甚至掙扎,快要洗完的時候才終于安靜下來。
葉舟給鄒鳴吹干頭發,又給他換上了干凈的童裝,總算在男孩身上看到了一點屬于鄒鳴的影子,男孩換上新衣服后似乎被剝去了盔甲,整個人都變得局促不安了起來。
他不愿意去看葉舟,更不愿意看陳舒,獨自坐在沙發上,只是偶爾會茫然的看向車內空調的出風口。
在貧民窟長大的男孩從沒見過空調,甚至沒有聽說過。
關于上層人的享樂,以他貧瘠的想象力,也只能想到上層人吃得飽肚子。
為謀生奔波,他唯一動腦子的地方就是明天的食物和水怎麼才能掙到,怎麼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喝點吧。”葉舟給鄒鳴倒了一杯涼白開,體貼的推到鄒鳴面前,“你現在不能吃得太多,要先把胃養好,這段時間都要吃小米粥,重油重鹽的東西都不行,等你的胃養好了就隨你怎麼吃。”
葉舟坐到男孩對面,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有許多顧慮,畢竟鄒鳴沒有告訴他,自己有沒有跟小時候的他說過位面跳躍的事,有沒有說過兩人在相遇前就有交情。
男孩看著水杯,他的眼睛霎時間就紅了,但還是一動不動,極力克制著沖動。
直到葉舟說:“喝吧,這杯水夠不夠買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