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然陳侯醒了,得知我們在臨淄城大動刀兵,恐怕不能善了。”
男人看著他們,他冷笑一聲:“如今的陳國,哪里能容陳侯說話?他殺一個張榕就行了嗎?不過是張氏子弟多,不與他計較,若是計較起來,他這個陳侯只能在陳宮里當!”
楊家人互相看看,雖然知道男人說的有理,可不少人還是害怕。
年輕的楊家子弟站出來,有些緊張地沖男人說:“叔爺爺,我以為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君上的臣子,臣子擅動刀兵乃大忌,家主今日所為已大不妥,我們應該止刀兵,請那商人好生商談,若是能用錢糧解決,倒也不失……”
他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就一腳踹中了他的腹部,將他踹得后退幾步,在旁人的攙扶下才重新站穩腳跟。
“沒有血性!”男人指著楊家子弟的鼻子,“枉為我楊氏男兒!”
男人看著神色各異的楊家人,無名火熊熊升起,他怒罵道:“楊氏一日不如一日,正是因為爾等瞻前顧后,畏首畏尾,怕世家大族,怕國君高官,你們怕來怕去,楊氏才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往日要給鄭張兩家送禮,是不是從今以后,還要給區區一個商人送禮?”
“你們丟得起這個人,楊家可丟不起!”
“來人!把他拖出去!”男人朝外大吼。
兩個從人立刻進來,把剛剛說話的青年拖了出去。
青年的父母敢怒不敢言,只能看一眼男人再移開目光。
雖然留在臨淄的都是楊家主支,可主支也分過得好與不好的,親戚漸漸遠了,差距就越來越大,有些人能吃肉,有些人只能喝湯。
若是再次分支,他們中間不少人都要離開臨淄。
可吃肉的叫喝湯的跟他們一起去沖鋒陷陣,一起承擔風險,喝湯的腦子再傻也知道不能輕易答應。
男人:“這是族內大事,容不得你們瞻前顧后,今夜若不能把家主救出來,楊家日后再無立足之地!”
“閑話休說!”男人沖門外高聲喊道,“叫他們過去!”
外頭等候的甲士應諾,他轉頭看著這些舉著火把的人,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雖然是甲士,但原先也不過是個庶民,是楊家給他一口飯吃,他才當這個兵,才養得活家人。
“出發!”甲士沖院子里的仆從們喊到。
仆從們手忙腳亂的拿著武器往外走,仆從不是甲士,他們甚至連怎麼用武器都不知道,他們心里發慌,可也不敢逃,只能跟著前面的人朝超市走去。
深夜,臨淄城內已經沒有在街道上行走的百姓,只余火光憧憧,人影印在墻上,因火光變得猙獰,不斷拉長變細,晚風吹過火把,人影也隨之變幻扭曲。
仆從們排成長隊,他們目光茫然麻木的朝超市走去,前方有甲士領路,后方有甲士押后,他們不像“士兵”,更像被押送的囚犯。
可也沒人抱怨,他們都是“楊家人”,世世代代都是楊家奴仆,若是被楊家趕出去,他們甚至不如普通奴隸。
領頭的甲士在宅子前停住。
這宅子已經被翻修過一遍,雖然依舊不曾脫離以前的大概模樣,可也已經煥然一新。
那些缺失破碎的瓦片早已被補上,重新排列規整。
從院內探出來的枯樹也已經栽上了新樹,那樹如今正是結果的前夕,花瓣落了一地,路過的人總能聞到花香。
甲士后頭看了一眼。
這次楊家沒有一個人來。
他們都害怕家主被抓之后,下一個被抓的就是自己。
就連下達命令,叫囂得最厲害的家主弟弟都沒來。
甲士抿了抿唇,他沖奴仆們喊道:“撞門!把門撞開!”
奴仆們沒有撞木,就算有,他們也大多不知道該怎麼用,只能看向甲士,用一雙雙麻木懵懂的眼睛告訴他,他們不會。
甲士抬起頭來,他指著其中一個人形高大的男人說:“你,去把門撞開。”
男人被甲士指著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縮著脖子,明明身形高大,此時卻像只受驚的鵪鶉,他嘴唇輕顫,小心翼翼地說:“奴,奴奴不會。”
甲士在心底長嘆了一口氣,帶著這幫早就被楊家調教得膽怯懦弱的家奴,就是神仙下凡,恐怕也打不贏一場仗。
楊家并不養人,他們不需要得力的手下,在他們看來,值得信任的只有族人。
而家仆奴隸,都不過是一茬之后又一茬的消耗品,刺頭全都殺了,當眾行刑,如此年復一年下來,本來就格外聽話的家仆奴隸們變得更加聽話麻木。
他們甚至已經停止了思考,對任何事除了應答再沒有別的反應。
奴隸也是人,人只要不是一刻不停的干活,總是會動動自己的腦子,可楊家的奴隸不會。
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只會服從,絕不會有自己的想法。
甲士猶豫片刻,終于,他自己站到了宅子大門前。
再回頭看了一眼,他抬起手臂,敲響了院門。
——
“投誠?”葉舟半夜被叫醒,他披了件外套,就著草兒打來的水洗了把臉,又用漱口水漱過口后才問,“楊家人?”
草兒點頭,可又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說:“他是楊家養的甲士,不知道算不算楊家人,他沒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