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不缺燈油的驛店,商人們還坐在大堂里喝酒吃小菜,聊著他們販賣貨物的見聞。
——至于他們帶來的那些世家子弟和權貴使者們,都已經去了陳國公族世家的府上暫住,不會和他們一起擠在驛店。
“我回了魏國,東西不用我托人去賣,剛到都城便銷售一空。”商人放下酒杯,微醺時得意說道,“以前賣貨,都是我去求人,如今賣貨,反倒是人來求我。”
別的商人紛紛附和:“以往那些權貴老爺們如何看我等?都當我等是臭蟲!如今看那些老爺們爭著給我送錢,痛快!這可真痛快!”
“來來!吃酒吃酒!”
“那大白兔奶糖,到底還是被趙商給壟斷了。”
趙商得意的站起來,朝眾人行禮道:“承讓承讓。”
“不過我看那超市,也不止有吃的東西,別的東西老板為何不賣?”有人放下酒杯,頗為遺憾地說,“我原想湊到另一邊去看看,剛過去便被那冷面郎君攔住了。”
“我倒問過,老板只說除食物酒水外別的都不賣,并未告訴我原因。”
“他買了那麼多東西,又修建了那麼大的房子,為何不賣?不怕虧本嗎?”
“你又不知他收東西花了多少錢,怎知他會虧本?”
“說不定果凍奶糖,都是他的家奴做出來的。”
商人們猜測著葉舟的貨物從哪里來,但很快又開始猜測葉舟從哪里來。
“聽他的口音,看他的容貌,不像陳人。”
“必然不是陳人,陳人哪里有這樣的風采。”
現在的驛站除了外國商人就是伙計,沒人會反駁他們,陳國伙計心里不忿也不敢說話,就怕被趕走,少掙一筆錢。
“我看像我們魏人,可口音不像。”
“你說像魏人?我還說像我們鄭人呢!”
“瞎說,鄭人可是出了名的丑,各國間,鄭國人最丑,嘴唇又大又厚,你們的國君迎娶新婦時還說,鄭國沒有美人。”
“不過說起來,此次來臨淄,我倒是發現百姓過得比以前好了,我從趙國帶來的東西,他們竟然買得起了。”
“對對對,以前每次來,都只能把貨物賣給世家公族,百姓可買不起。”
“這還真是新氣象。”
“說及此,我倒是有件事。”藍衣商人神神秘秘地說,“我聽人說,如今陳國相國,正是超市老板。”
眾人咋舌,紛紛驚呼:“商人為相?!”
“真是聞所未聞之事!”
“我看是陳侯有胸襟!”有人忽然站起來,一臉不忿道,“都說我們商人心中沒有家國,可諸位捫心自問,可否為自家國君當過間人,探聽過消息?但若士人為間,回國后便是高官厚爵封賞,再不濟,也能得到一筆賞賜。”
“我們呢?為間危機重重,一有不慎便性命不保,可若是探聽了消息,回了國內,能得到什麼?各國君主說我們商人無國,可他們又要用咱們,用了又不給好處!”
藍衣商人:“我看啊,陳侯不錯,有此胸襟,何愁不能成事!”
商人們沉默片刻,終于說:“以前以為陳侯軟弱,沒想到是我看輕了人。”
“單這一樣,陳侯就比他爹強了。”
“比他爺爺都強!”
商人們喝過酒后,趙商找上藍衣商人,將對方請到了自己的房間內,剛一進去,他便問:“衛兄可是想留在陳國?”
藍衣商人,衛商瞇了瞇眼睛。
趙商嘆氣道:“衛兄不必瞞我,若我要害你,也不會將你請到這里。
”
衛商也沒有隱瞞:“我確有此意。”
“陳國雖小,可國君有胸襟,我們商人最怕的便是權貴,權貴開口,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引頸就戮。”
“我雖愛錢,可也愛命,更何況留在陳國,也未必不能掙到錢。”
趙商:“衛兄有遠見。”
衛商又說:“我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人。”
“就是此人勸我一定要留在陳國。”衛商坐到椅子上,他臉上帶笑,“那人當時比奴隸還不如,身上衣衫破爛,包袱也遺失了,只說自己是個士人,要到臨淄來。”
趙商來了興趣:“哦?此人何在?”
衛商:“就在馬廄里,我收留了他,可他不愿意受我供養,一定要跟在我身邊做事,也不愿意讓我給他開個房間,只跟其他仆從一起睡馬廄。”
衛商笑道:“此人倒是有幾分骨氣,我看他將來恐怕能成大事。”
趙商更加好奇:“那他來了臨淄,為何還跟在你身邊。”
衛商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他擺擺手:“這人慣愛打啞謎,他說他若有才,自然能被發現,他若無才,他便會老家繼續種地。”
趙商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但嘴里還是要說:“看來此人確有大才,才能如此自信。”
衛商點頭:“他說我待他好,施恩不求報,于是給我出了主意,好叫我能長久留在陳國。”
趙商還想繼續問,衛商卻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他站起來沖趙商拱了拱手:“夜深了,趙兄休息,我先回房去了。”
衛商說完便不顧趙商的挽留,迅速離開了房間。
衛國和陳國有些相似,都是小弱之國,但有一點比陳國強,那便是土地貧瘠。
衛商想起來都覺得好笑,不知從什麼開始,土地貧瘠都變成強處了。
衛國土地貧瘠,百姓困苦,但也因此沒有大國打上衛國的主意,但衛國也都在逃離衛國,他們寧愿去其它國家,哪怕語言不算通,習俗不一樣,他們都不愿意再當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