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有別家的把自己的糧食搬走了。
“孩他爹,你快點!”她只扛了一個麻袋,老翁扛著兩袋。
老翁臉色漲紅,他說話的時候差點咬到了字的舌頭,渾濁的雙眼放光:“我快,快!”
他們把糧食扛回家,剛剛放下,又馬不停蹄的往空地上跑。
如此反復三次,他們總算把糧食都帶回了家。
老婦人扛回最后一袋糧食,終于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此刻才感覺到了累了,腰感覺到了疼痛,可比起身體的疼痛,她的精神卻格外亢奮。
“打開,快打開看看!”老婦人撐著地面站起來,她彎著腰打開了蛇皮袋的封口。
剛打開的瞬間,大米的清香就撲面而來,老婦人幾乎要溺死在這糧食的香味中。
他們這小小的土屋里盈滿了大米的香氣。
孩子們立刻放聲嚎哭:“餓!娘,餓!”
老婦人看向丈夫,老翁:“吃飯!煮飯!我們也吃一次飽飯!”
他們立刻動手做起飯來,他們買不起鼎,只能用陶罐做飯,陶罐早就缺了口子,可他們也沒錢買新的,只能用著這個破陶罐。
老婦人在陶罐里加了些水,也不淘米,直接將米放了進去。
“看著不像咱們平時吃的米。”老婦人手里抓著一把白花花的大米,她不敢置信道,“哪里能有這麼白的米?還這麼大!”
老翁小聲說:“肯定不是咱們陳國的。”
老婦人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也是從小聽長輩說,他們陳國的土地是最好的,種出來的糧食最好的,他國的糧食都比不上他們,所以那些國家才總找他們伸手要糧。
“我爹娘說過,咱們陳國的糧是最好的。
”老婦人有些倔,“他國不會有這麼好的糧。”
陳國的糧好,已經是他們這些以種地為生的庶民們唯一值得驕傲的事了。
老婦人又指著另外兩袋打開的蛇皮袋說:“那兩樣,咱們見到都沒見過呢!”
老婦人小聲說:“他們肯定不是他國人,也不是咱們陳國人,說不定是高人!”
老翁有些迷茫:“什麼高人?”
老婦人跺了跺腳:“世外高人!住在深山老林里的那種。”
老翁還是不理解,但他也不反駁妻子的話,只笑著說:“你說是如何,那便是如何吧。”
“只要糧官不來,這些糧食夠咱們吃了。”老翁聞著煮米飯的香味,陶醉地說,“這樣的米若是用來釀酒,定然也能釀出好酒。”
老婦人:“貴人們才喝得起酒呢,哪里能那樣糟蹋糧食,填飽肚子的東西,釀成酒一泡尿便沒了。”
孩子們慢慢不哭了,他們也沒有那麼多眼淚,哭累了便縮到父母的懷里,一家人團坐在一起,等著米飯煮熟。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婦人去灶臺前看了一眼,發現米已經煮開了花。
這定是可以吃了。
她沖丈夫說:“去把碗拿過來。”
他們的屋子沒有煙囪,灶臺都設在屋外,只搭了棚子,用來擋雨擋雪,冬天的時候,這里還要用來堆柴。
他們端著碗,每人都盛了滿滿一碗的白粥。
老婦人往屋里走時,朝左右看了一眼,鄰居們果然也與他們一樣,都在做飯。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可惜沒有小菜。”他們回到屋里,圍著木幾跪坐下去,把碗放在桌上。
他們米放得多,雖然是粥,可和米飯沒有太大差別了。
老婦人笑道:“有粥吃,哪里還要小菜?如今家里也沒鹽了。”
老翁嘆氣道:“鹽貴呢。”
他們可買不起,就是要買,買的也是最差等的鹽,說是鹽其實是鹽土,放在水里煮一煮,沉淀一夜,把上面的水倒出來,下面的土便不要了,等水干了,就有一點少少的鹽。
但吃著是發苦的,但他們也沒吃過好鹽,不知道真正的鹽應當是什麼味道。
“就這麼吃吧!”老婦人笑丈夫,“昨日連粥都沒有,怎的不抱怨沒有小菜?”
老翁:“我就這麼一說,哪里真要小菜了?我吃完就去山里走一走,不走深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菜,帶回來曬干了,也能吃久一些。”
老翁:“還得砍柴。”
老婦人點點頭:“那我收拾一點糧食,給我娘家送回去。”
老翁:“應該的,岳父岳母以前給我們借了不少糧食。”
他們能撐到現在,不僅靠村長善心,也靠老婦人有個家里勞力多的娘家,雖然也過得窮兮兮苦哈哈,但還是能擠出一點糧食接濟他們,否則靠他們兩個,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三個孩子養到這麼大的。
“娘,吃飯。”長子抱著碗,用木勺往自己的嘴里刨粥,但粥太燙了,燙得他五官發皺,可他舍不得把嘴里的粥吐出來,就這麼強忍著,忍到眼睛里都冒出了淚花,才張嘴給娘看,“娘,燙。”
老婦人看過去,發現長子嘴里被燙出了兩個泡,她無奈道:“家里沒針,等吃完了,叫你爹削個木簽子,把泡挑破就好了。”
長子點點頭,他看著那碗粥,想吃,又不敢吃。
老婦人這才拿起來,她自己不吃,反而先把粥吹涼了,喂給孩子吃。
老翁也放下自己手里的碗,學著妻子的模樣給孩子們喂飯。
夫妻倆此時肚子是餓的,身體是累的,可他們臉上帶著笑,紅彤彤的臉上滿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