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娶了出身第一大族的妻子,拉攏自己的公族兄弟,連阿如這樣的奴隸都沒有放過。
正因為阿如是奴隸,他才更信任他。
然而還不等他學會怎麼當一個君子,他就成了國君。
前一刻他還在陰謀詭計里打滾,后一刻他就要成為一個仁人君主。
陳侯仰頭看著葉舟,他半張著嘴,露出一個似哭非笑的表情,艱難地說:“仙人,我還是沒學會怎麼做一個君子。”
葉舟看著陳侯的眼睛,他看了片刻,終于在陳侯要再次給他下拜的時候說:“陳侯把荊條取下來吧,進來說話。”
葉舟重新走回了帳篷,他對鄒鳴說:“倒兩杯溫開水過來。”
鄒鳴微微點頭,跟踉蹌著走進帳篷的陳侯擦肩而過。
兩人擦肩的時候,陳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葉舟盤腿席地而坐,陳侯卻是跪坐。
兩人面對面坐著,葉舟率先開口:“陳侯想要回到臨淄,重回侯位上,你想讓我幫你,難道我沒有相幫嗎?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一副無辜無覺的模樣來?”
“一而再,再而三”六個字葉舟說的有些重。
陳侯苦笑著說:“仙人,并非不能,而是不敢。”
“我這樣的人,實在配不上當一個國君,國君,要心懷百姓,心懷家國,還要是君子。”陳侯,“我怕叫仙人看出我不是君子,再不助我。”
葉舟輕聲說:“怪不得。”
怪不得他對陳侯說,君子不一定能當好國君的時候,陳侯會那樣看他。
陳侯又說:“仙人救我性命,我待仙人應當如事君父,然我鼠目寸光,膽怯懦弱,以至于叫仙人以為我有意哄騙,是我之過,無論仙人如何罰我,我都認罰。
”
“只求仙人留我一條性命,叫我回到臨淄,清理了朝堂后再殺我。”
葉舟打量著陳侯,他能看出陳侯不是說謊。
他是抱著必死之心來請罪的。
于是葉舟最后的一點氣也消了,他笑道:“陳侯不必如何,我若要殺你,先前又何必救你?”
“人無完人,便是圣人也不敢說自己無一絲瑕疵,但愿陳侯日后在我面前能坦誠相待。”
“便是不能坦誠,寧可閉口不言,也勿再哄騙。”
陳侯知道,這一關他算是過了,他再次俯首:“暨再不敢如此,若再如此,仙人立刻取我性命,我無二話。”
葉舟點點頭:“陳侯去洗漱吧,背后的傷也叫人處理一下。”
他安撫道:“經過此事,我倒覺得如今的陳侯,更有國君的樣子。”
陳侯錯愕的看向他。
葉舟:“戰國不是和平時期,一國之君就要有頭狼的樣子,你若偏要效仿君子,便是人人可欺,君子的外衣披久了,你再想脫下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陳侯:“暨受教。”
葉舟親自送陳侯出去,看著陳衍給陳侯披上大襖后才重新退回去。
經過這件事,包括陳侯在內的所有土著,都會知道他是不可欺的。
雖然是歪打,但好歹正著了。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樹立了威信。
葉舟嘆了口氣。
在亂世做生意還真不容易。
不僅要裝神弄鬼,還要炫耀武力,樹立威信。
這麼一想,再換一個國,確實是有點虧。
只看他最后能掙多少了。
第102章
畢竟一路跋山涉水,雖然著急,但葉舟他們還是在長雄關停留了兩天。
長雄關位于兩座山的相交處,地理位子十分優越,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各國沒有吃下陳國這塊肥肉,也有一個原因是長雄關。
打下來不知要耗費多少兵力,伸手就能要到糧食,何必再打呢?
與其打陳國,不如打更容易攻占的城池。
不過一旦有哪個國家真的強到無人匹敵,那陳國就是最先被盯上的那塊肉。
陳侯這幾天也沒閑著,他終于褪去了那層仁人君子的偽裝,露出了真實的內里來,比之前看著反倒更有了幾分王者風范。
為了以防萬一,原先的兩千多士卒,陳侯留了兩百多在長雄關。
畢竟不是戰時,此時換將也不會動搖軍心,韓冉作為左將軍,被陳侯暫時留在這里頂替了張榕。
至于張榕,他要被帶回王都臨淄。
陳侯也告訴了葉舟,張榕必須得死,但不是現在,他要削弱世家公族的影響力后才能對張榕下手。
聽陳侯說的多了,葉舟也覺得在這里當國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只是混吃等死,當個昏君,大約還算不錯,畢竟無論如何,國君的待遇和享受總是比普通人好的。
但如果想當個明君,那就難上加難,外敵環伺,國內還有一堆拖后腿的公族世家。
這時候的臣子,真的可以為了成就自己的美名當著君主的面撞死——只要他認為君主的決定是錯的。
死一個,那這個君主就別想把政令推行下去。
因為忠臣死了,所以他一定是對的,國君一定是錯的。
當然,這建立在國君的選擇沒錯的情況下,如果國君昏庸,有治國之心卻無治國之力,那這些臣子和世家,就能在國君亂來的時候拉住他。
有利有弊,但在大爭之世,總體來說是弊大于利。
一個國家如果不能齊心協力,事情還沒辦成就開始分左右兩派,那這個國家想強起來簡直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