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你把我帶走,就別讓我當奴隸,讓我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間。
可你告訴我,我跟你是一個爹,而你是國君,我是奴隸,你找到了我,帶我走,打著兄友弟恭的旗號繼續讓我當奴隸?
所以這位叫阿如的兄弟,沒在沉默中滅亡,在沉默中爆發了。
葉舟收了槍,他看出陳侯并不想殺這個刺客頭子。
果然,陳侯看著阿如,沉默良久,只說:“來人,把他關起來。”
阿如卻猛然抬頭,他笑著問陳侯:“君上,你以為只有我不想讓你回去嗎?!你以為朝堂之上,有幾個你的忠臣?!人人皆有私心!人人貪心!”
陳侯終于爆發了,他怒吼道:“夠了!阿如!我哪里對不起你?你是奴隸不假,但我能如何?!陳國從無奴隸變成平民的先例!我給你吃穿,讓你讀書認字,讓你即便身為奴隸也不比世家公子過得差,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
阿如也吼道:“我想要嗎?!你問過我嗎?!我寧愿我還是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奴隸!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的奴隸!”
“讀書?”阿如近乎瘋癲的狂笑,“敢問君上,我讀書能做什麼?我讀十萬卷兵書,能當將軍嗎?我讀書做什麼?做什麼?!除了讓我知道,我一日是奴隸,終身是奴隸以外,還能讓我做什麼?!”
陳侯大吼:“拖下去!把他拖下去!”
陳衍上前,帶著人把阿如帶了下去。
葉舟看著彎著腰,捂著胸口不斷喘氣地陳侯,他平靜地說:“陳侯,人都走了,不用裝了。”
陳侯僵在那,葉舟走過去,他很體貼的拍了拍陳侯的背,聲音平和:“你想讓我知道你是個仁人君子,可我以為,仁人君子是當不好的國君的。
”
陳侯轉過頭,他看著葉舟的眼睛。
葉舟也沒有挪開視線,他笑道:“仁人君子不是那麼好當的,所有美德最后都會成為捆住你的枷鎖,既然不是,就不要裝,不然哪天被人發現你不是那樣的人,背叛會來得你想象的早。”
葉舟拍了拍陳侯的肩膀:“早點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跟我說。”
說完葉舟沒有再看陳侯,他對武巖使了個眼色,武巖扣動了扳機。
槍聲剛剛落音,接二連三的槍聲響起。
除了阿如以外,所有刺客都倒在了地上,一個活口都沒留。
葉舟拉開帳篷拉鏈時轉過了頭,看著臉色慘白的陳侯:“我不喜歡別人騙我,陳侯應該懂。”
話畢,葉舟走進了帳篷,雇員們也收槍回了他們自己的帳篷,只有鄒鳴走到陳侯身旁,他輕聲在陳侯耳邊說一句話。
陳侯如遭雷擊,在鄒鳴離開后跌坐到地上,士卒們猶豫間竟然沒來得及去扶他。
眼看著鄒鳴走進了葉舟所在的帳篷,陳侯才一只手撐著地,揮退了所有趕來扶他的士卒,慢慢站了起來。
他臉色慘白,慌張的走上了臺階。
鄒鳴一進帳篷,就看見葉舟在發脾氣。
葉舟是不會發脾氣的,他做不出打砸東西撒潑的樣子,就是發脾氣,也只皺眉坐在發呆。
別人發脾氣都是折騰別人,只有他只是折騰自己。
“你早就知道了,現在還這麼生氣?”鄒鳴拿出保溫瓶,給葉舟倒了一杯溫開水。
葉舟接過以后沒忍住冷笑一聲:“我本來想的是,要在這兒做生意,跟王室做最好,來錢容易,正好這個陳侯又是一國之君,做起生意來更方便,結果他還演上癮了,把我當傻子。
”
“他要是能演的恰到好,我都能睜只眼閉只眼當沒看到。”
葉舟喝了口水,壓下了胸腔的不適:“結果他越演越來勁,怎麼不請他去演白蓮花?”
這一路上葉舟早就摸清了陳侯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不是個君子,也算不上小人,可也不是普通人,他清楚他手里的兩千人什麼都不是。
兩千人能干嘛?攻入臨淄?
他只能依靠葉舟,但他又不愿意直言相告,而是數次演戲,讓葉舟自己出手。
他想要好處,卻又不想欠下人情,或者說,他覺得自己沒什麼能報答葉舟的,索性就不報答了,并且要給自己找個不報答的理由。
這一路上,陡峭的山路是葉舟用無人機去探,過不去的坎是葉舟拿出長梯來搭。
就連碰到野獸,都是鄒鳴和莎拉出手。
雖然這些事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小事,就連莎拉跳進城門對莎拉而言也輕而易舉。
但對方真心請求和有意利用,這是兩碼事。
之前葉舟還能睜只閉只眼,但他今晚對著阿如演的那場戲太過了。
他就差把自己是個好人,一直被人騙被人欺負的大字寫在頭頂上。
葉舟知道自己一旦信了,他在陳侯眼里就是個能哄騙的“仙人”。
葉舟越想越氣:“算了,要不然就跟他分道揚鑣,我們換個國。”
戰國,缺什麼都不缺國君,這個沒了還有下一個,士子都能換個國君效忠,難道他這個天外來客還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鄒鳴對換不換個國家做生意倒是沒什麼意見,他的聲音很輕,說是建議,更像在哄人:“他讓你不高興,我待會兒就去把他殺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