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互相推搡著,推出個領頭的去問左將軍。
他們去尋的時候,左將軍正在帳篷里處理傷口,脫了衣裳以后看,他的前胸后背都是鮮血,幸好天氣寒冷,這些天傷口竟然未曾化膿,已經有了愈合的模樣,結上了疤。
親兵將雪用青銅帽盛起來,等雪水化了之后用粗布沾濕后給韓冉清理傷口旁邊的血污。
“左將軍!有事稟報!”帳外傳來人聲。
親兵看了眼韓冉,韓冉閉著眼睛說:“就在外頭講。”
外頭的士兵:“這帳篷只能容人,不能容馬,這可如何是好?”
韓冉真要被這些人蠢瘋了:“還有那麼多皮毛,你們將枯枝砍下來搭個棚子,再將馬聚在一處,它們自會互相取暖,再給它們搭些毛皮,不會出事。”
士兵:“諾。”
等他們走完了,韓冉才無奈地對親兵說:“這些人怎麼一點變通之道都不懂?”
親兵:“您也不看看,咱們陳國都多少年沒打過仗了?這些軍戶子弟說是軍戶出身,平時讀的那些個軍書都是幾百年前的了,再說了,軍書里哪里提這些?說的都是帶兵打仗的事。”
韓冉苦笑道:“我不也是如此?若非祖上蒙蔭,哪里當得上這麼左將軍?”
“也不知君上和將軍如今如何了,是不是也有這毯子。”
·
天光大亮,陳侯的眼皮動了動,他覺得口干舌燥,以為自己還在溫暖宮室內,他未曾睜眼,嘴唇微張,輕聲喊道:“水……水……”
他剛剛喊完,就有人將水杯遞到了他嘴邊。
陳侯以為是自己的夫人,喝了口水后笑著說:“還是夫人貼心。”
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周遠鶴:“……”
可以,他這下成夫人了。
陳侯喝了水,不再那麼干渴后才緩緩睜開了雙眼,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個面容憔悴的男子,男子像是受了重傷,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還緊皺著眉,一臉愁容。
陳侯不認得這個人,他莫名問道:“你是何人?”
旁邊的陳衍立刻說:“君上,他乃醫士,君上染了風寒,因他才能治愈。”
陳侯一愣,這時候才記起自己昏迷前的事,他還在歸國的路上,怎麼會來此處?
況且這里……并不像是冰天雪地的樣子,尤其此時暖風陣陣,比尋常春日還要舒適。
陳侯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也知道陳衍不會騙自己,他微微拱手,沖周遠鶴說:“多謝這位義士救我姓名,來日必有厚報。”
陳侯又問:“不知我在何處?此地如此溫暖,難道我們已經回到陳國?”
他昏睡了這麼久嗎?都睡到開春了?
周遠鶴看了眼陳衍,示意他來解釋。
陳衍會意:“君上,咱們如今還是在雪山上,此處正是山頂,幸好遇見恩人,才能僥幸逃出生天。”
陳侯有些錯愕:“這等地方還有人家?”
“既然外頭依舊是雪山,這里為何如此溫暖?未見有爐啊。”
陳衍也不知道,他問過,但得到的解釋他聽不懂,只能用陳侯能聽懂的說法解釋道:“應是奇妙機關,此間主人無所不通,無所不知,乃不出世的高人。”
如今戰國,自詡為高人的遍地都是,名士們各國奔走,就為一展能耐本事,但真正有本事的少之又少,高人?騙子還差不多。
但陳衍既然這麼說了,陳侯就知道,這個高人肯定不是沽名釣譽之徒。
只不過這樣的暖風,真的是精巧機關能解釋的嗎?
陳侯心里沒底,但面上還是穩重道:“請教醫士,我是否已然痊愈,能起來走動了?”
周遠鶴守這兩人守了一夜,眼袋都出來了,他沒什麼精神地說:“走動可以,別走太多,你們現在身體虛,要是再去外面吹吹風,我就只能找個坑把你們埋了。”
陳侯連說:“自然不會,就在此處稍走一走。”
周遠鶴點點頭,他站起來:“我去休息了,你們要是覺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就讓人來叫我。”
“醫士慢走。”
眼看著周遠鶴出去,陳侯才轉頭問:“這里究竟是何處?這些人究竟是何人?我觀他形貌,必不是常人,更似名家子弟。”
陳衍小聲說:“此處非尋常之處,君上,我懷疑……”
陳侯:“懷疑什麼?道來。”
陳衍:“他們行為舉止都與常人不同,昨日我見一女子,比尋常男子更高,健碩非常。”
“這暖風,說是電力驅動。”
陳侯迷茫道:“何為電力?”
陳衍:“他們說是閃電之力,凡人如何能驅動閃電之力?”
陳侯這下懂了:“你的意思是……仙?”
陳衍點頭:“我知君上疑慮,我剛到此處時也有疑慮,不過他們確實沒有惡意。”
“只是還有一事,希望君上體恤。”陳衍聲音忽然小了下來。
陳侯:“你說。”
陳衍:“我將君上賜我的天子劍……轉贈了此間主人。”
“此間主人酷愛奇珍異寶,倒是不愛金銀。”陳衍,“此處又偏僻,荒無人煙,可見他并非喜愛奢靡之人,此人手下有如此多的異士,他又只見君上,君上何不以誠相待,惠以高位,誠請此人出山,以事陳國?”
陳侯看了眼陳衍,笑道:“你還未見此人,竟然就為此人說話了。
”
“天子劍倒是無關緊要,周室強盛時還可以此間號令千軍萬馬,如今也不過是一把劍罷了。”
陳衍輕聲說:“臣是想著,此次出征遭遇魯國奇襲截殺,已是山窮水盡,末路之時,能遇到這樣奇異的屋室,又遇到如此多異士,說不定這次不是磨難,反而是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