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這個位面能留下好的東西,那他希望這個東西是有正面意義,有用的。
葉舟想完以后感嘆了一聲:“我真是個好人。”
陳舒:“……”
陳舒看向鄒鳴,發現鄒鳴在聽見這句話竟然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十分真心實意,看不出半點勉強。
葉舟看向山下的方向。
就在那個方向,有著這片土地的主人,這里除了他們以外所有人的主人。
——也只是個人罷了。
·
“怎麼這麼急?”男仆卡爾板著臉,他穿著牛皮靴,胸前別著一枚做工粗糙的胸針,刻板又冷漠的看著翻身下驢的管事,他眉頭常年皺著,已經形成了兩條抹不平的溝壑。
平時管事們見到他總是躲著他走——雖然他的權力并不大,但畢竟有很大可能是下一任管家,管事們因為利益沖突不待見他,但也不想得罪他。
他們可以欺負希爾,卻不敢用同樣的手段欺負卡爾。
而卡爾也沒有因為他們對希爾的態度針對他們,他認為這是對希爾的歷練。
身為他的侄子,無論如何都應該撐過這一關,否則將來到了領主大人身邊,他有什麼本事讓領主大人信賴他?
“有……有神……”管事喘著粗氣,他一邊喘,一邊迫不及待地說,“月神降世了!”
卡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管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他沉默兩秒后問道:“你在說什麼?”
他覺得對方在說胡話,可能是已經瘋了?還是傻了?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的管事立刻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說:“昨晚,昨晚月神降世了!”
“他降下了神光!還、還讓那些奴隸沖進了倉庫!”
管事還想說什麼,無奈口拙舌笨,還是他身后的巫醫越眾而出,沖卡爾說:“月神想要拯救奴隸,他覬覦了那些奴隸吃飽肚子的權力,月神大人今天可能還會再來,你一定要讓我見到領主大人!”
這里沒人是無神論者。
但卡爾是個有騙子論者,他冷漠的掃過眼前所有管事的臉。
但這一次,他沒在他們臉上看到一點說謊的緊張。
可他也不敢輕信,畢竟一個人說謊可能心虛,但一群人說謊——多數時候是不會心虛的。
并且一個群體里,如果所有人都重復一個謊言,時間久了,他們就會真的以為那是事實。
哪怕這個謊言是他們自己編造出來的。
“你們最好確定你們說的是真的。”卡爾移開了身體,“誰跟我去見領主大人?”
管事們正要爭著上前,巫醫卻已經走到了卡爾身邊。
他義正言辭地說:“我是巫醫,我給人治病的時候就要和月神大人打交道,我比誰都了解祂。”
此話一出,管事們也不好再爭取。
畢竟巫醫,跟巫有關系,那就跟神也有關系。
這里確實沒人比他更有資格去和領主大人說這件事了。
于是巫醫就這麼昂首挺胸的在一堆羨慕嫉妒恨地眼神中跟著卡爾走進了石屋。
之所以是石屋,而不是城堡,是因為這屋子實在跟城堡扯不上一點關系。
它已經矗立在這里許多年了,年年都要花一筆大錢去修,可領主寧愿住在這樣的破屋子里也不愿意再起一棟房子。
房子對貴族來說并不是居住的地方,而是身份的象征。
石屋再破,只要它是領主的居所,那領主們就要在這里住到天荒地老,除非石屋倒塌。
但領主的居所畢竟是領主的,這石屋比不上城堡,可也有兩層高,地底還有一層。
石屋沒有用一點粘合劑,因為這里不產黏土,如果不用木板用石頭,那就要靠石頭本身的重量一點點壘上去。
建造這樣的石屋,需要數千奴隸不眠不休,可能要填進幾十甚至上百條人命。
巫醫緊張又激動的打量著石屋里的陳設——地上鋪著獸皮毯,完整的獸皮毯價值不菲,巫醫恨不得此時就抱著一塊獸皮毯跑路,但他忍住了。
兩邊的墻上隔不了幾步就有專門放油燈的碗,夜晚將臨時把油燈點上,可能把走廊照得很亮。
巫醫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香料的味道。
他跟著卡爾走了很久,久到他都開始后悔過來了。
畢竟這里的每一樣東西都讓他心癢癢,而他卻不能帶走任何一樣,這多折磨他啊!
經過漫長的等待后,巫醫總算見到了領主大人。
領主坐在長桌后,他正在用餐,能容納十余人的長桌旁只坐了他一個,面前卻擺著六七樣菜。
有烤的香脆的,沒有砂礫和麥麩的白面包,還有放了奶和香料的濃湯,以及正中間的一只烤雞,烤雞的肚皮里也塞著香料。
除了這三道,還有一小塊糖和一份煎蛋,幾片豬肉。
哪怕是在貴族上的餐桌上,這些東西也足夠奢侈了。
巫醫甚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些好東西!
領主放下餐巾,因肥胖顯得格外細小的眼睛眨了眨,眨出了與他憨厚外貌截然不同的冷漠和探究,他把叉子扔到一邊,平淡地問:“說吧,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