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第二天天亮,他就被抓出了木屋,被丟到了鍋爐房。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被其他奴隸丟下山坡。
她連一塊墳地都沒有。
就像一根破爛的木頭,就那麼輕易的滾落山坡,直到他再也看不見為止。
伊拉醒了。
他茫然的環顧四周,一個奴隸的腿搭在他的胸口,他把對方的腿挪開后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黏膩,伊拉伸手抹了把臉。
等他再次把手放下,才意識到——他哭了。
這麼多年他從沒落過淚,因為無淚可落,他在這世上最親近,最愛的人已經沒了,之后的所有痛苦,都像是隔著一層紗,只能讓他的身體煎熬,卻不能觸動他的任何情緒。
“我昨晚做夢了。”有個醒來的奴隸啃了口手里的面包,他興奮的對身旁的人說,“我夢見我成了自由民!”
“我怎麼沒做夢?然后呢,你在夢里成了自由民以后呢?”
奴隸一臉向往地說:“我夢見我種著一塊地,正好到了秋收的時候,到處都是金燦燦的麥子,沉甸甸的,風吹過的時候,麥子還會發出聲音!”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迷離,似乎耳邊又再次響起了那美妙的沙沙聲。
“你們說,昨晚月神真的來了嗎?”一個年紀大的女奴看向谷倉外,她不敢走出去,害怕自己一出去就會被管事們抓住,然后被毆打,最后死在管事們的棍下或拳頭下。
“肯定來了!”有人大喊道。
似乎聲音越大,他們的底氣就越足。
“如果月神沒有來,我們根本就進不了倉庫!”
吃飽了肚子以后,奴隸們的腦子迅速靈活了起來。
“管事們現在都沒來找我們,肯定是月神跟他們說過了!”
“月神在保護我們呢。”
奴隸們臉上都浮現出了笑容。
是啊,月神保護著他們,保護著他們這些卑微低賤的奴隸。
“如果月神大人能留下來就好了。”
“對!我們給月神大人建一座城堡。”
“不是城堡,是宮殿,要巨大的宮殿!”
“等宮殿建好了以后我們就能留在月神大人身邊了。”
“我可以為月神大人養馬。”
“我能為大人擦洗馬桶。”
奴隸們笑起來:“神才不需要馬桶。”
“對,神又不需要吃喝。”
“誰說的?神話里月神大人最愛吃的就是金蘋果。”
“……好像也是,可是金蘋果我們沒有,月神大人應該吃不到了。”
奴隸們瞬間感動起來。
“月神大人為了我們,連他最愛的金蘋果都不吃了!”
奴隸們紛紛低頭,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讓神放棄他最愛的食物。
他們并不覺得自己比金蘋果重要——那可以金蘋果!
·
在帳篷里睡了一晚的葉舟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他睡到半夜總覺得有蟲子在咬他,噴了花露水也沒有太大用處,睡一會兒就要起來趕蟲子。
因為要考慮趕路,所以他們帶的帳篷并不是系統出產的,而是超市自賣的帳篷,容易收納,足夠輕,撐開以后可以睡下兩個人嗎。
但他也沒想到質量會這麼差,剛撐起來沒多久就破了兩個口子。
葉舟拉開的衣領沖身旁的鄒鳴問:“你幫我看看,有沒有起紅疙瘩。”
鄒鳴瞥了一眼,并沒有深看,他收回目光后微微偏頭,眸色深沉:“有點紅。”
葉舟絕望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對什麼蟲子過敏了!”
“今天晚上不能睡室外。”
葉舟絕望完以后還是要面對現實,無奈嘆氣道:“算了,我今天睡之前把花露水仔細擦一次。”
這里的蟲子太毒了,比大梁朝的還毒。
旁邊刷牙的陳舒擦干凈嘴后湊過來說:“過敏就睡室內嘛,我看那些管事人住的木屋還可以,睡之前驅蟲消毒,估計問題不大,反正比睡在外頭好。”
說完她也撓了撓自己的背:“我好像也被咬了。”
只有鄒鳴銅皮鐵骨,沒能得到蟲子的青睞。
鄒鳴也說:“你容易過敏,待會兒我想想辦法。”
葉舟笑了笑:“想什麼辦法?我覺得還是得給他們點時間讓他們消化。”
對于裝神弄鬼葉舟現在也算小有經驗,甚至不少跳大神的估計都沒他有經驗——畢竟跳大神的只需要在有顧客上門的時候演一演,而他一演就是大半年,時時刻刻記得自己的人設,一句崩人設的話都不敢說。
跳大神干得好不好只關乎錢,他干得好不好關乎他的命。
“老板,你就把事交給他吧。”陳舒勸道,“不然事事都要你自己想辦法,還要我們干什麼?你工資白發啦?”
葉舟愣了愣,一時沒想到反駁的理由。
“我是想著等這里的領主過來。”葉舟,“昨天演一場,主要還是為了跟那個領主做交易。”
他可以用現代工業的殘次品去換取這個時代珍貴的東西——比如田地。
葉舟已經打算好了,他可以一邊自己掙錢,一邊為奴隸們爭取更好的生活。
這一次不是出于利益的考量,而是他已經有力量去幫助那些受苦的人了。
他不再是那個隨時都要擔心被土著搞死的新人老板。
既然能幫,為什麼不幫呢?只是伸伸手的事,對奴隸們而言卻是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