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港沒有意見,他誠惶誠恐,哪怕此時葉舟說太陽是方的,他也能立刻拋棄多年認知,深信不疑地說太陽確實是方的。
等人走了,葉舟才靠在沙發上,睡眼惺忪地看向鄒鳴,有氣無力地問:“你困不困?我好困。”
昨晚十點超市才關門,但這并不代表他們的工作就結束了,補貨只能靠人力,店里的男女老少齊動員,等把貨全部補齊已經凌晨兩點。
葉舟連營業額都沒算就匆匆沖澡睡覺。
早上又因為陳港,不到六點又起床。
滿打滿算,他只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他剛剛強打著精神跟陳港說話,現在陳港走了,葉舟的上下眼皮就開始如膠似漆。
鄒鳴嘆了口氣:“你去床上睡吧,請了臨時工過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我幫你處理。”
葉舟閉著眼睛說:“那怎麼好意思。”
鄒鳴沉默了片刻:“沒什麼,以前……”
葉舟打了個哈欠,沒聽清鄒鳴的話:“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鄒鳴搖搖頭:“我說,你再這麼硬撐下去明天估計也不能工作,快去休息。”
葉舟有些疑惑:“你剛剛說了這麼長的話?”
鄒鳴沒有再接話,他看著葉舟脫了衣服重新爬進被子里睡覺,確定葉舟睡著后才走出休息室。
員工們也都行了,他們一邊干活一邊打哈欠,昨晚忙到太晚,上完貨就去睡了,現在才有精力打掃。
好在顧客基本都集中在一兩個區域,否則光是打掃就要讓他們耗盡力氣。
“鄒兄弟。”武巖盯著兩個碩大的眼袋朝鄒鳴跑來,他喘著氣問,“仙人休息了?”
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還是不愿意叫葉舟老板。
鄒鳴:“他累了。”
現在店里的人都認為葉舟雖然是仙人,但因為是下凡歷劫,所以托生了凡人之軀,也會累會渴會餓會死,只不過仙人“死了”也是回天上,和凡人的死可不是一回事。
因此他們陡然變得體貼了起來。
鄒鳴在超市里走了一圈,確定都整理好了以后才走到門口。
玻璃門外是排成長隊的基地居民,他們提著大包小包,甚至還有人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了旅行箱,每個人都帶著全部家產站在超市門外,還有人正在收帳篷。
他們甚至對鐵絲網外游蕩的喪尸視而不見。
無數雙眼睛緊盯著超市大門,只能超市開門,他們就沖進去。
鄒鳴想到了他所在的基地,跟這里截然不同。
這里還是人類社會,有規矩,有法律,人們還沒有被逼到絕境。
他們的生活固然機械,固然看不到希望,但至少沒落到更深的絕望中去。
至少此時,他們還不需要賣兒賣女,也不需要賣身。
國家還在的時候,他們的安全和尊嚴都能得到保障。
當人口銳減到不能維持生產,國家分崩離析的時候,人的尊嚴就會變得不值一提,男人女人都可以自賣自身,道德三觀在生存面前統統讓步。
資源永遠只掌握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手里。
而下層的人卻要為上層人漏出的那麼一丁點打得頭破血流。
鄒鳴看著排隊居民渴望的眼神。
他大約也有過這樣的眼神,渴望擺脫困境,渴望超市代表的穩定生活,渴望溫暖的燈光,渴望店里的那個人。
·
陳港走在基地的路上,他有些恍惚,腳下踩著的似乎不是路,而是云。
他就這麼暈暈乎乎的逢人就打聽馮玲是誰,馮玲在哪兒。
雖然他只知道這麼一個名字,可他篤定自己一定能找到對方,這是老板交給他第一個任務,他非得完成不可!
“叫馮玲的可太多了,我認識的就有三個,你找哪個?”
終于有人回答了陳港的問題。
陳港立刻魂魄歸位,他臉上帶笑,無比熱情道:“沒滿十五,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答話的人搖搖頭:“我認識的三個都是成年人。”
陳港也不氣餒,朝對方道謝后就繼續往前。
他就這麼以廣撒網的方式一條街一條街的找過去,終于走到了公共服務中心附近。
“哦,馮玲啊!”熱心大叔指著服務中心說,“就在中心里頭,那孩子命苦,你是她什麼人?親戚?”
陳港搖搖頭:“是別人讓我來找她。”
大叔警惕的看著他:“你可別有什麼壞心眼,咱們基地可不大,出了事你跑不了。”
陳港哭笑不得:“您放心吧,我現在就過去了!”
他跑向服務中心,果然很快找到了正在吃飯的馮玲。
公共服務中心養活著一堆老弱病殘,他們都沒有收入來源,有時候也會做點義務勞動,但按他們的身體情況,實在做不了什麼活,所以多數時間吃低保。
每天一天兩塊玉米餅,沒有多的。
不過官方也不可能只讓他們吃玉米餅,偶爾會給他們送點咸菜榨菜土豆紅薯。
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營養不良,只看輕重。
馮玲把自己買的大米全都拿了出來,帶他們的老師昨天去排隊,把服務中心存的玉米餅全換成了大米和臘肉香腸,現在所有人圍在一起,嗅著白米飯的香味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