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蘭肝膽俱裂。
她走過去把兩個孩子叫醒,眼眶發紅地吼道:“我說了多少次了!睡前必須把蠟燭吹了!你們知不知道很危險!要是起火了怎麼辦?!我每天忙到這個點才能回到!要是中途出了事怎麼辦?!”
孩子剛剛醒來就被錢蘭嚇得大哭。
錢蘭自己也落下淚來。
她一個人帶孩子,一天甚至睡不到六個小時,她太忙了,太累了。
陳港在落陽基地照顧雙方的父母,她帶著孩子在長風基地工作。
有時候她甚至想一覺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于是錢蘭雙臂一張,把兩個孩子攬進懷里,母女三人埋頭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錢蘭終于站起來,她重新點上了一根蠟燭,擦干臉上已經風干的淚,沖孩子們說道:“你們爸爸寄了東西過來,要不要看?”
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轉移注意力后甚至忘記了哭,好奇地看著錢蘭把包裹拖進來。
包裹被包裝的很嚴實,用了好幾層蛇皮口袋,外面纏滿了膠帶。
錢蘭從柜子里拿出剪刀,在孩子們矚目下把膠帶剪開。
一層又一層,直到最后一層。
錢蘭笑著說:“這麼重,可能是你們爸給你們買的玩具。”
玩具不值錢,錢蘭也想不到這麼重的東西會是什麼。
糧食是不可能的,長風距離幾個產糧基地那麼近,可能拿到的糧食也是固定的,他們這些工人工資穩定,每個月得到的糧票也穩定,反正不會少,但也絕不會多。
所以當她打開最后一層袋子,看到里面裝著的東西時,驚得身體靠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兩個小女孩好奇道:“媽媽,這是什麼?”
“好像是肉!”
“媽媽!要吃肉!吃肉肉!”
女孩們吸溜著口水,她們只知道餓,只知道想吃東西。
最上面擺著的是塑封好的臘腸,還有臘肉。
錢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把上面的臘腸臘肉放到地上,接下來的東西不僅沒有讓她覺得安心,反而把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下面是臘雞臘鴨,甚至還有包裝好的咸鴨蛋和皮蛋。
把這些東西全部挪開以后,下頭就全是大米。
白花花的大米,屋內全是米香。
錢蘭剛剛已經止住的眼淚似乎又要掉下來了,她的鼻頭通紅,此刻就想沖到落陽基地去質問陳港,他究竟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他是去偷了,還是去搶了?!
他是不是干了什麼違法的事?
他會被槍斃嗎?
這些東西不能吃……只要陳港偷盜搶劫的贓物還在,到時候即便被抓了,應該也不會死吧?
錢蘭慌亂的想,陳港為什麼要去做這種事,他們明明還沒到那一步!
“媽媽!吃肉!”女孩從沙發上跳下來,她們一左一右的抱住錢蘭的腿,口水順著下巴落下來,“媽媽,我餓,我想吃肉。”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過肉了!”
錢蘭咬著唇,她也很久沒有吃過肉了。
要養兩個孩子,哪里還能換肉吃?她所有的票和錢都換成了玉米餅。
陳港只要有機會就會讓車隊給她帶玉米餅和票,可他們依舊捉襟見肘。
有時候錢蘭會想,在查出是雙胞胎的時候,她或許就把她們打掉。
可她們在她的肚子,似乎已經會動了,她總覺得她們在動。
她舍不得打掉她們,陳港也不勸她,如果留下來,他們兩口子就一起賣命養活她們,如果不留,他也沒有怨言。
錢蘭當時兩天沒睡覺,還是把孩子留了下來。
她的孩子,一年到頭吃肉的次數屈指可數,她們沒穿過漂亮的衣服,沒有好看的玩具,甚至連蠟筆都只有一種顏色。
有時候她恨她們,恨不得把她們塞回肚子里,比如剛剛。
有時候她又愛她們,愛得想把她們含進嘴里,放在舌尖上,去哪兒都帶著。
“媽去給你們做!”錢蘭一抹眼淚,她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咱們今天吃肉吃到飽!”
她不管了!她不在乎了!如果陳港真的被抓了,她就陪他一起死!
她要她的孩子吃一次飽飯!吃肉吃到飽!
家里沒有天然氣,但是有爐子和蜂窩煤,錢蘭把火點起來,先煮飯。
兩個孩子像兩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錢蘭屁股后頭,錢蘭去哪兒她們就去哪兒,哪怕被錢蘭踩了腳或者撞到了也不哭不鬧。
“媽媽,這是什麼肉?”小女兒問道。
錢蘭:“臘肉,可以放很久,也很香。”
大女兒好奇:“那以前為什麼沒有?”
錢蘭:“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你們去洗手,做好了媽媽叫你們。”
女孩們乖乖點頭,一起去接水洗手。
錢蘭打開鍋蓋,看著“咕嘟嘟”冒泡的白米粥,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她也已經很久沒吃過米了,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和父母就一直在顛沛流離。
那時候不像現在,各大基地已經穩定了下來,當時還在建設當中,逃難的人里什麼人都有。
有些人對付喪尸不怎麼樣,對付同胞卻格外心狠手辣。
她上一次吃米飯,還是在結婚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