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鏡子里自己肩頭那道傷,左手抬高后,輕輕觸碰那道傷疤。
在碰到傷口的一剎那,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緊抿的嘴唇微微上勾。
鄒鳴換好睡衣,打開的浴室的門,抬頭便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經沉沉睡去的葉舟。
葉舟晚上耗費了太多時間在挑選武器上,累得睡了過去。
鄒鳴停在葉舟床邊,低頭打量著這張還略帶天真的臉。
沒有經過血與火的洗禮,沒有充滿陰謀詭計的歷練,葉舟現在還不敢殺人。
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一個從小接受法律才能懲罰犯罪分子的人,他要經過怎樣的心里掙扎才能說出“如果一定要殺他的話,那就只能我動手。”這樣的話?
鄒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用目光描摹他的面部線條。
他已經忘記自己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時候了,似乎是他六歲的時候,又似乎是五歲。
基地里永遠暗無天日,是堡壘,也是監獄,底層人不如奴隸,上層人過著比末日前更頹靡的奢侈生活。
但他記得,他從沒有猶豫過,也不曾因此痛苦掙扎過。
不是對方死,就是他死,這個選擇太好做了,并且天經地義。
如果不是……
鄒鳴收回了目光,他的腳步很輕,輕到沒有半點聲音,只有在開門時才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
屋內的葉舟翻了個身,并沒有醒。
鄒鳴這才按下門把手,關上了門。
他走到了關著孫浩的雜物間門口,剛從倉庫出來的莎拉和他面對面站著,她似乎思索了兩秒,打了個哈欠說:“你去吧,我繼續去睡。
”
她現在更喜歡和草兒一起睡,而不是睡在自己的棺材里。
鄒鳴沒有回應,莎拉也沒有準備等他回應。
等莎拉離開,鄒鳴才拉開了雜物間的門。
漆黑的雜物間內,孫浩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他抱膝坐在地上,似乎這樣能讓他擁有一點安全感,在看到光從門縫中透進來的時候,孫浩的眼神從麻木變得激動。
“仙人!仙人!”孫浩聲音沙啞地喊道,“我真的知錯了!”
鄒鳴打開了雜物間里的燈,關上了身后的門。
也關上了孫浩最后的希望。
·
睡夢中的葉舟忽然感覺自己一腳踏空,失重感讓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他用被子蓋住頭,繼續睡。
就在他馬上要睡著的時候,門口突然有光照進來,葉舟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半瞇著眼睛看過去,看到的就是只穿著睡褲,睡衣搭在手臂上的鄒鳴。
鄒鳴逆著光,葉舟只能看到他的身形。
“你去哪兒了?”葉舟打了個哈欠,“上廁所去了?”
“去了趟雜物間。”鄒鳴沒有隱瞞。
原本睡意滿滿的葉舟猛然坐起來,他盤腿坐在床上,伸長胳膊打開了休息室里的燈,這下他終于看清了鄒鳴的臉,也看清了鄒鳴身上大大小小的已經愈合的傷。
剛剛想問的話就這麼卡了殼,葉舟啞然道:“你左腰那是槍傷嗎?”
鄒鳴不甚在意:“幾年前受的傷。”
鄒鳴坐到自己的床邊,他發現葉舟一直看著自己的臉,這讓他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揩去了臉頰上的一滴血珠,留下了一道淺紅色的印記、
“他們跟我們距離不遠,也在這座山里。
”鄒鳴,“他們一直在監視我們。”
葉舟不敢置信道:“周圍我都去過了,如果有人活動,我不可能沒發現。”
鄒鳴:“我們現在的位子是山腰,他們的位子在山頂,上山的路被他們毀了,只有一條小道能上去,這不怪你不仔細。”
他平淡道:“不是他說,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們一直在他們眼皮底下?”葉舟的眸光在一瞬間變得銳利起來,恐懼反而讓他清醒,“不行,他們要是距離我們比較遠,我們還沒必要跟他們起沖突。”
葉舟看向鄒鳴的眼睛:“一山不能容二虎。”
他雖然覺得自己跟土匪沒什麼相同,但他必須要是這一塊最強大的,這樣才能得到安全。
擁有著一座超市的他,絕沒可能和一群土匪友好相處,更何況還是一群吃人的土匪。
鄒鳴:“他們之前不敢輕舉妄動,但這次他們已經吃光了所有存貨,這附近也基本看不到人了,所以才去攻擊莎拉他們。”
“如果他們成功了,下一步就是這里。”
鄒鳴平淡道:“靠我一個人,守不住。”
葉舟從本地雇傭的雇員根本不能算戰斗力,甚至他自己都不能算。
葉舟咬牙道:“現在的問題是,武巖他們回來了,但武器還是有限,而且我要是把熱武器交給了他們……”
超市現在的情況太復雜了,也對他太過不利。
鄒鳴看著葉舟:“你會想到辦法的。”
眉頭緊鎖的葉舟一愣,苦笑道:“你對我還挺有信心。”
鄒鳴垂眸:“你會習慣的。”
葉舟喃喃:“是嗎?可能吧。”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似乎總要在刀尖上尋找生機。
而他的雇員都對他抱有極大的信心,他們都認為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但葉舟很清楚,他就是個正常人類,他從小到大連一只雞都沒殺過,更別說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