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老婦步伐不緊不慢,趙二強忍著饑餓和干渴,一步不敢落的追趕著他。
新日逐升,陽光再次灑滿大地。
趙二也終于踏出了最后一步,來到了日光照耀的巨大建筑面前。
面前的建筑像是一個四方盒子,透明的門敞開,折射著刺目的光,臺階上站著幾個身著異服的人,他們都剃了發,八顆光頭熠熠發光——
趙二撲倒在地上,涕泗橫流地握拳捶地。
他不會死了!他能活下來了!
草兒娘沖武巖揚了揚下巴。
養了一段時間,新雇員們的情況都好了許多,雖然依舊黝黑干瘦,可每天白米飯和肉都能管飽,力氣已經回來了不少。
更別說他們自認受仙人搭救,日后就算不能跟著仙人修煉成仙,也比凡人強。
總之,他們覺得自己已然脫胎換骨,不算凡俗中的人了。
看趙二一行人的目光都帶著點悲天憫人的意思。
武巖穿著一件藍色短袖,這還是他眼疾手快搶來的,正中間還有個顏色復雜鮮艷的印花。
這樣鮮亮的顏色,就是貴人們也不一定個個都穿得了。
最受歡迎的短袖顏色不是藍色就是大紅,最不受歡迎的則是黑白灰三色。
一是顏色易得,二是他們總覺得不大吉利。
所有出來迎客的保安都外罩了一件雨衣,雖然悶,但對他們而言,新奇大過了煩悶。
這衣裳這麼輕,像一捧輕飄飄的紗,又這麼容易壞,手稍重一些就會能撕開一條口子。
他們甚至想不出這樣的衣裳是怎麼造的。
除了神仙,再沒人能有這樣的手段。
一定是仙人聚霧成布,親手裁剪而成!
凡是他們想不通的,都是仙法所制。
因為是客人,所以他們不需要剃頭,但必須得把頭發全包起來,不能有一點縫隙露出來。
武巖把一次性浴帽遞給趙二,用不甚標準的官話說:“用這個將頭發包起來,仙人說凡人身上臟,不可將臟東西帶進去。”
后面兩句純粹是他自己發揮,仙人不想見跳蚤,自然是仙人喜潔,仙人既然喜潔,就肯定嫌凡人身上臟。
趙二不敢不從,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也不敢伸手觸碰,只小心翼翼地說:“我不敢碰……”
武巖想了想:“那你把頭發撈起來,我給你戴。”
背著病秧子的鄭哥匆匆趕到,他走得上氣不接下氣,剛到,他便迫不及待地將病秧子放到地上,也不看自己的弟兄們,而是跪在地上,朝仙人“洞府”磕了三個響頭。
“仙人洞府果然不同凡響!”鄭哥滿面通紅,他指著超市招牌問病秧子,“貴人可認得這是什麼字?”
病秧子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招牌,有些迷茫道:“好似認得,又好似不認得。”
招牌上的字像是缺胳膊少腿,可他不敢說。
鄭哥摸了摸后腦勺,額頭磕出了血,可他渾不在意,憨笑著說:“仙人用的字,貴人不認得也平常。”
武巖他們分別給趙二他們戴浴帽,確定戴得嚴嚴實實后,才看向草兒娘。
雖然他們從未在婦人手下做過活,可誰讓仙人看重草兒娘呢?他們不想被趕走,于是被婦人指使似乎也不算什麼事。
草兒娘有些得意,她本來就是愛管事的人,以前在家時管著一家老小,如今來了這兒還能得仙人看重,她得好好干!叫仙人知道她最是誠心。
此刻仙人若是叫她去跳崖,她也敢閉著眼跳下去!
葉舟已經悄悄從后門溜進了超市。
為了不崩人設,他只告訴草兒娘這些人若要超市里的東西必須拿東西交換。
草兒娘倒沒有異議。
香火嘛,肯定是要的。
“仙人慈悲,里頭的東西都隨你們挑。”草兒娘一臉理所應當地說,“可東西也不白給。”
趙二幾人一愣,他們身上剩的東西不多,之前進城時也去富裕之家買過干糧,可對方要價過高,他們還不能不買,因此手里不剩幾個錢。
草兒娘端著架子說:“仙人哪要什麼黃白之物,你們有什麼便給什麼。”
“仙人要的是誠心,不是錢。”
趙二連連說:“誠心!我誠心!”
他在兜里掏了掏,只掏出一個銀簪,用料不如何,但工匠手藝好,做得十分精美。
“仙姑!您瞧!”他咧開嘴,露出一個討好夸張的笑容,“我誠心!”
鄭哥掏了半天,只掏出了一把匕首,這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可這匕首他不能給出去,否則回去的路上怎麼辦?
“李氏,進來。”超市里突然傳來男聲。
趙二幾人全身一震——
仙人!
這必是仙人的聲音!
趙二眼睜睜看著李氏走進去,他伸長了脖子,想看看仙人長什麼模樣,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可他看啊看,還是沒能看到仙人的模樣,只看到老婦進而復出。
“仙人問你是什麼毛病。”草兒娘走到病秧子跟前。
她看著病秧子雖然面色蒼白,但穿著華貴,這樣的人換做以前,她連對方腳下的泥都不是,如今倒也能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
命運輪轉,誰也說不清際遇這個東西。
病秧子低咳了兩聲,他的眼底爆發出異樣的光彩:“不瞞仙姑,大夫說我這是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