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維持人設,就不能自己去跟這些人接觸。
好在草兒娘很有這方面的天賦——她簡直就是個天才!換到現代絕對是老板最喜歡,員工最討厭的管理層人才。
哪怕沒有葉舟授意,她也能無師自通的去敲打新雇員。
導致現在新雇員看到他就鞠躬,這是葉舟要求的,他能接受鞠躬,不能接受下跪。
葉舟放下喇叭和強光手電,仔細去聽不遠處的動靜。
草兒娘很鎮定,臉上卻還帶著笑,慈眉善目的看著眼前的一群壯年男人,聲音平穩地說:“仙人得知有人受困,遣我來看個究竟。”
草兒娘沒覺得自己在騙人,她理直氣壯,認為自己就是受了仙人的指派。
眾人大驚,但無人敢說話,還是領頭的鄭哥振作精神,僵硬的朝草兒娘拱手道:“敢問仙姑……”
草兒娘臉上的笑更和藹了。
哎呀,她都是仙姑了。
不過她還記得自己如今跟著仙人,不能哄騙旁人,于是擺手道:“我不是什麼仙人,先前也在逃荒,是仙人使神通救了我一命,給我吃穿。”
鄭哥紅光滿面:“仙人可在此處?”
草兒娘微笑道:“仙人無處不在,無所不知。”
草兒娘微微側身:“仙人有一處洞府,隨我來。”
說完她便不再與這些人交談,轉身走向樹林,她手中也射出光來,但沒有剛剛那道光亮。
鄭哥一群人無人敢不信。
他們此刻被困在這里,進退不得,水與干糧都已耗盡,此時天降甘露,就是不信神的也要信了。
“快!快!快跟上!”傷疤男跑得太急,臉朝下摔在地上,但他不當回事,手腳并用的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跟上去,連自己的馬都忘了。
鄭哥也激動,但他還記得馬,也還記得病秧子貴人。
“馬!”鄭哥高聲大喊,急切地連俚語都喊了出來,“你們他媽的把馬忘了!”
他轉頭看向還靠在樹干上的病秧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嫌棄,靠近后彎腰問道:“貴人,我抱你上馬?”
病秧子咳了兩聲,低聲說:“有勞了。”
鄭哥有些疑惑:“貴人剛才為何不跪?遇仙不跪,便不誠心。”
病秧子喘氣道:“非我不跪,力不從心,鄭大哥,我站不起來了。”
鄭哥:“……”
病秧子看樣子真要死了。
鄭哥想起銀子,一咬牙,背對病秧子蹲下:“勿要多言,你且上來,我背你過去。”
“若仙人慈悲,肯救你一命,也是你的造化。”
還在旁邊偷聽的葉舟:“……”
咋救?他沒救過病人啊,他救的人也不需要吃藥。
全都是“飯治百病”。
第9章
傷疤男跌跌撞撞地跟著前方的老婦,他身上冒著虛汗,每走一步便要踉蹌一下。
路邊的枯枝刮傷了他的皮膚,細密的血珠停留在疤痕處,但他渾然不覺,只跟著前方那道光。
他有自己的名字,趙二,家里人不識字,也沒錢去找先生給他起名,便以行二為名。
干這行以前,他只是個小混混,家里地少兄弟多,除大哥外,剩下的便要去自謀生路。
趙二當過木匠學徒,但師傅對他非打即罵,睡在師傅家的草垛旁,吃著填不飽肚子的剩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學了四年,給師傅家干了四年的活,依舊沒學到什麼手藝。
師傅干活時根本不讓他近前去看,更別說教他了。
于是趙二趁師傅外出干活,師母帶著孩子去廟里,自個兒跑了。
他不敢回家,怕被父母打罵,也怕大哥嫌棄他,于是留在鎮子上,跟著一群半大小子偷雞摸狗。
直到鄭哥拉了他一把,剛開始他們只是接點小活,幫鎮里的人運送點東西去附近的城鎮。
有了點錢以后,鄭哥就買了一輛牛車,不僅運物,也運人。
干了幾年,他們在當地也有了點名氣,鄭哥跟他們商量著開個鏢局,多招點人手,如今各個山頭都有匪患,送點便宜東西和普通人還行,山匪不為難他們這些窮苦人,只收點買路錢。
但也不是不起沖突,趙二的臉就是那時候被劃傷的。
可好歹他保住了一條命,要是押送值錢的東西,山匪們就沒那麼好說話。
結果鏢局剛開,就有一單大生意上門,他們不知道對方的身份,甚至沒見過對方,那人只讓手底下的長隨與他們談生意,開出了兩千兩的天價,叫他們到北邊接個貴人。
兄弟們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錢,別說兩千兩,便是兩百兩都沒見過。
鄭哥和兄弟們一商量,幾十個牛高馬大的年輕漢子,都覺得這活能干。
趙二想著,干完這一單,他分到了錢,便不再干這一行,回家買塊地起個屋子,再娶個媳婦,以后安安穩穩過日子。
可來了北邊才知道,逃民要麼逃到了南北交匯的關隘,駐守關隘的將士不敢放他們直入南方,兩邊僵持不下,逃民餓得餓死,病得病死,朝廷的賑災糧還沒下來,關隘已經起了瘟疫。
他們只能躲著人走,好在有那人給的文書,他們才能通過關隘。
趙二只想掙錢,他不想送命。
他不管這是哪路神仙,只要能救他的命,那就是世上最對的神仙,他回去就給神仙立個神像,每日跪拜,不僅他拜,他的子子孫孫都要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