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哥提起馬鞭不輕不重地抽過去,傷疤男也不躲,硬挨了這一下。
“是沒說定生死,可帶著活的回去,價錢不同。”鄭哥皺著眉,“死的兄弟都有家小,不能讓他們白死。”
傷疤男朝地上啐了一口:“是,那些老爺不缺錢,能拿錢買命,咱們這些窮的只剩一條命的,得拿命掙錢!”
來的時候四十多個弟兄,如今晃眼一看,剩下的不足十個。
為了填飽肚子,明明馬兒無災無痛,也要宰了吃肉。
即便如此,他們剩下的東西也不多了。
偏偏僅剩的東西都得先照顧那個病秧子。
傷疤男打定主意,若他們回不去,那在他斷氣之前,必先將這病秧子宰了。
他停在原地,轉頭看了眼坐在馬上的病秧子,眼中戾氣一閃而過,隨后彎腰低頭,打馬鉆進了樹林。
樹林早已被難民們扒了一層皮,無法給他們提供任何東西。
一行人繞了四五天,僅剩的水喝完了,又殺了一匹馬充饑喝血。
但他們依舊沒能從樹林里出去。
走得太深,又沒有輿圖,沒有水流領路,好幾天都在原地打轉。
剩下的馬他們不敢殺了,再殺,就算走出了樹林,也沒法靠一雙腿走回南方。
傷疤男數次在夜深時靠近病秧子,他想勒死對方,掐死或是一刀捅死,利落干凈又能解心頭之恨。
這天夜里,他終于下定決心——眼看是回不去了,何必繼續伺候這個有錢人家的公子。
此人不比他們多雙眼睛多只耳,沒見得命比他們的值錢。
殺了他,也算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臉色蒼白的男人靠在樹邊,他穿著白苧衫,腰纏薛帶,頭戴牙冠,腳下是一雙四周鑲以云紋的飛云履,即便在逃難路上,依舊不見狼狽倉惶。
傷疤男看著他,心中滿是憤恨。
這樣的人生來就踩在他們頭上,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哪怕此刻居于荒山野嶺中,對方依舊端著世家名門的架子。
傷疤臉摸出了匕首。
弟兄們都在熟睡,不是他們不警醒,而是為了省糧食。
只有在睡夢中,他們才不會餓。
殺了他!
傷疤臉靠近了那個病秧子,他不知道這人姓什麼,更不知道這人叫什麼,他們接到這單“生意”時只知道這是個貴人。
有多貴?
如今還不是要死。
就在他手中的匕首要刺出去的那一刻,變故突生!
一束光朝他們打來——
那光將此處照的亮如白晝,將他此刻的陰狠模樣照得無所遁形。
傷疤臉愣在原地,手中匕首頹然落地,斜斜地插入土地中。
“神仙……”傷疤臉喃喃道,“神仙來了……”
那光白得刺目,絕不是火炬散發的光,也絕非日光,白得刺眼而純粹。
傷疤臉沖著光芒發出的方向跪下,他聽過很多傳說,干他們這行的總和生死打交道,不能不信神佛,他聽說曾有老翁,于山窮水盡時得神仙相助,從此富甲一方,子孫后代亦得福祉,生生不息。
此光必是神光!
這等能將黑夜照亮的光絕非凡人能有。
“怎麼了?!”弟兄們終于醒了。
他們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從茫然到驚恐,再到敬畏。
他們都信神,每每出來做差事都要先敬神,若哪年年景好,年底還要專程去廟里拜一拜,搶個頭香。
傷疤臉跪在地上,額頭觸地。
他不求人前顯貴,也不求富甲一方,只要神仙施以援手,讓他們能離開樹林,順利回到南方就好。
就連鄭哥也跪在了地上。
唯獨病秧子沒貴,他依舊靠著樹,甚至沒有站起來。
只是此時沒人在意他。
所有人都雙膝跪地,額頭觸地,等待神仙為他們指一條生路。
“抬起頭來。”
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似乎是從四面八方一起涌來,叫人分辨不清方向,明明沒有靠吼,卻能叫每個人都聽清。
那聲音如金玉相擊,叫人只聽聲音都覺得說話的人一定有如山如岳般的胸懷,是個清風朗月般的君子。
眾人紛紛抬起了頭。
可……
從光中走出來的是個身著異服的老婦人。
老婦人穿著一條怪異的長裙,不似他們見過的任何模樣的裙子,但卻有這復雜繁復的花紋,上面似乎繡著花,顏色復雜鮮艷,遠看仿若真花。
此刻躲在草叢后的葉舟還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否則一定跌破眼鏡。
草兒娘身上穿的是超市按斤進的沙灘裙。
價格便宜,印花有點俗,是大片大片的牡丹。
本來葉舟是沒準備進的,但實在是太便宜了,好像不買就算吃虧。
穿在草兒娘身上也有點怪異,可能是氣質問題,反正草兒娘穿上沙灘裙也像古代人,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他已經觀察這群人好幾天了,這片樹林連著幾個山脈,并且沒路,所有小路都是野獸經年累月踩出來的,所以之前葉舟探索周圍也很小心。
之所以能發現這群人,是因為他所在的地方地勢高,他又每天拿著望遠鏡到處看,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潛在顧客。
不過剛開始他還是不敢跟這些人接觸。
等他們餓了一段時間,沒有太大威脅后,他才敢帶著草兒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