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為了節省體力,基本都閉眼假寐,動也不動,看起來真和尸體沒有兩樣。
他們現在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并不展望未來,眼中也沒有半點希望之火,只盼著能熬過今天,至于明天在哪兒,那是明天該考慮的事。
草兒母女沒有多余的善心可以發散,她們見多了難民,自己也曾是難民里的一員,并且認為仙人老爺愿意救人已是極善,哪怕救得不多,其功也堪比菩薩。
真菩薩都沒有下凡來救她們呢!
草兒她們也沒有走動亂看,而是找了個地勢高些的地方坐著,也裝出假寐的模樣。
都是難民,她們也在貴人路過時去攔過馬車,跪著磕過頭,抱住馬腿不叫馬走,說是求,其實也是搶,女人孩子們既哭又跪,男人們則往車上爬,往車廂里擠。
他們想活命,想填飽肚子,死亡的威脅大于害人的良心。
于是運氣好的貴人們若無壯漢護送,被搶光后便淪為和他們一樣的難民。
運氣不好的貴人們則會死于跟難民的爭斗中。
難民弱又如何?看起來宛如死人又如何?
蟻多咬死象,生存面前人人平等,禮義廉恥身份高低全部靠后,拳頭才是唯一真理。
草兒母女很快看好了人,她們很容易就能看出哪些男人老實,哪些不老實,這樣的火眼金睛是在逃荒路上練出來的。
一般拖家帶口的男人都不會太壞,先排除單身一人的,然后在看那家人除了男人還有哪些家屬,若是帶著老娘和小丫頭,那就是頂頂好。
畢竟逃荒路上小丫頭是最先被放棄的,然后是老人,再然后是小男孩,最后是女人。
看準了人以后,草兒母女就開始有動作了。
她們先去找離人群聚集地稍遠的目標,這些男人都跟家人聚在一起,攜老帶幼,雖然一家人都奄奄一息,但各個都還有口氣。
草兒母女打著借火的名頭跟他們搭上了話。
也不必多加勸導,只要說清楚了跟她們走就能吃飯活命,他們就不可能拒絕。
畢竟如果現在有人來騙他們,又能騙到什麼呢?
一把骨頭,殺了都吃不上幾兩肉,饑餓已經讓他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此時面前有塊餅,哪怕刀斧加身,吃了餅的人下一刻就要死,他們也會沖過去。
葉舟舉著望遠鏡,他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酸,但也一直堅持著沒有放下。
畢竟一旦草兒母女有危險,他作為成年男性,是必然要過去保護她們的。
他有砍刀,有防狼噴霧,拖延時間后帶她們逃往樹林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當然,她們能安全的帶人走才最好。
雖然葉舟是個無神論者,此時也不得不在心里祈求老天,希望能順順利利拉到人,不要出什麼幺蛾子,否則……
否則他下輩子還是不信神!
第5章
烈日當空,大地似乎都被照得一片慘白,哪怕身旁就是樹林依舊感受不到一絲涼爽,眼前像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燒,空氣都被扭曲。
曾經肥沃的土地現在變成了一抓就散的沙。
武巖靠著樹干,他的嘴唇泛烏開裂,緩慢的嚼著一根干草,雙眼麻木的看著遠方。
女人抱著半大的孩子坐在他身旁,但都一語不發,像三個木頭雕得人。
為了節省體力,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說過話了。
甚至連怎麼說話都忘了。
草兒娘悄悄走到他們身旁,一家人的眼睛僵硬的轉向她。
她視而不見,只是俯身在男人耳旁小聲說話。
原本目光呆滯的武巖忽然眸光大盛,他不敢置信的張開嘴,但嘴唇數次張合都只能發出一點沙啞的“啊”聲。
武巖為了節省體力長時間沒有說話,陡然張嘴,竟然忘了話該怎麼說。
草兒娘再次小聲強調道:“今晚黃昏,跟我進樹林。”
在看到武巖點頭后,草兒娘躲到了樹后,等了一刻才在樹干的掩飾下走向另一家人。
母女倆分頭行動,都沒費什麼口舌,也沒有拿出任何食物,但哪怕只是空口白話,這些人也不能不信。
一直躲在樹林里的葉舟在看到草兒母女停止行動,坐在一起等候黃昏到來時才松了口氣。
他盡力不讓自己去看其他難民,他多看一眼,同情心就會迅速占領高地,要是再看幾眼,理智就要被壓下去了。
時間過得緩慢,每分每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
葉舟整個下午喝了半瓶水,依舊渴得不行,他的嘴唇也干得快要開裂了。
難民們在缺水少吃的情況下能活到現在,實在不是頑強兩個字就能形容的。
天色逐漸暗沉,氣溫似乎降了幾度,但那幾度降得實在不明顯,從樹林吹來的風都是熱的。
風越吹,似乎就越熱。
慢慢的,有人晃晃悠悠地朝樹林走來。
其他難民并沒有給他們眼神。
草兒和草兒娘在前方引路,葉舟終于近距離的看到了這些將要在超市工作的員工。
他們也看到了葉舟。
葉舟冷著一張臉,努力裝出世外高人的高冷的模樣,他沒有對難民們說話,只是朝草兒娘微微點頭,然后轉身,朝樹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