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錚說,不用遺憾。
沒什麼好遺憾的。
余生幾十載,歲月等長。
他們可以做數不清的事,從前沒來得及的,或者今后忽然想的。
一等座不比頭等艙,路上時間又長,坐久了累人。可平時飛機延誤一小時都會耽擱許多事的兩個人,選了相較之下性價比最低的方式,花費幾十個小時這樣慢慢在路上走,卻無時無刻不在享受。
路上風景很美。
身側之人難得。
任昭遠這次高原反應很輕,入住酒店后擁著譚錚躺了幾小時就基本恢復了精神,不過兩人沒著急出去,吃了些東西收拾好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譚錚帶任昭遠去一家小店吃了口味正宗的藏式早餐。
他對當地的熟悉顯而易見,任昭遠知道他來過,現在懷疑他來過許多次。
“只來過一次,”譚錚給任昭遠遞了兩張紙巾,“包子里面汁多,小口咬,當心燙。”
“嗯,”任昭遠咬破點皮,嗅到肉餡里其他地方全然不能媲美的鮮香,“想起件事。”
“什麼?”
“阿姨說,譚清告訴她你學做飯了,好像是去年。”
任昭遠著重強調了「學」這個字的音,眼睛里沁著些微笑意,想表達什麼根本不用繼續說下去。
譚錚有些無奈地笑了下:“我發現在你這里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啊,”任昭遠手肘支著木桌邊沿,聲音微微拖長,“原來你還想藏秘密。”
“哪有,我有什麼能瞞過你。”
“瞞得過的我也不知道啊。”
“嗯,”譚錚煞有其事地點頭,身體前傾壓低聲音,“比如我現在特別想把你帶回酒店去。”
任昭遠把包子塞到他嘴里:“吃你的飯。
”
——
他們在西藏待了一周,有時上午去八廓街下午去布達拉宮,有時候就穿著藏服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或走或坐,從日出到日落。
這里有最藍的天、最白的云,有濃厚的人文氣息和虔誠的朝拜者。
臨走那天他們去了海拔四千多米的納金山,山風自崖口呼嘯而過,連接崖口兩端的無數經幡獵獵作響,任昭遠難以形容站在層層疊疊經幡之下時的震撼。
遮天蔽日。
至烈,至誠,至濃,至凈。
“這上面有你的一條嗎?”
譚錚同樣仰著頭,說:“如果還在的話。”
山上有許多顏色漸褪的經幡垂落在地面,任昭遠盡量避著不踩到,可再往上一些時五彩經幡幾乎覆滿,無處落腳。
“上一次來的時候我找了一位藏民帶領,他說,信仰只在心中,萬事不勝心誠。”
褪色的經幡并未褪色,地面的經幡不在地面。
譚錚一手提著買好的四卷經幡,一手牽著任昭遠爬到崖頂。
從上面低頭再看又是另一番震撼。
仰頭湛藍無垠,俯身經幡不計。
他們把一端牢牢固定在崖頂,沿著陡峭山坡將經幡放下,天空、祥云、火焰、江河、土地,彼此相連,隨風而起。
經幡放得越長就越難掌控把握,可沒有一處不平整的地表讓他們磕絆過。
到另一座崖頂已經是許久之后,日頭偏移,影子交疊。
地面的經幡被日照雨淋,腐蝕的氣息日日隨風而散,只余微末。
在略平坦些的地方相依而坐,不過轉眼,已經分辨不出浩瀚色彩間哪一條是方才他們掛起的經幡。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你出國那年。”
“許下的愿望成真了嗎?”
譚錚笑了笑:“到現在為止,成真了。”
任昭遠也笑了笑,說:“那這次的愿望也會成真的。”
山風不停,經幡震響,譚錚牽著任昭遠,問他,怎麼不問自己上一次許了什麼愿。
“總之不會是希望和我在一起。”
的確不是。
譚錚安靜幾秒,時隔多年的情景恍若就在眼前。
他牽著百余米的經幡在坎坷難行間走得平穩,心里澄明沉靜,一步一步默念的,只有一個任昭遠。
求他此生順遂,異國平安。
任昭遠微微側身換了一只手給他,兩人的戒指撞在一處,幾不可察。
譚錚去年的愿望猶在耳邊。
“希望我順遂平安,是嗎?”
片刻怔然,譚錚說:“是。”
“這次呢?”
譚錚安靜看他,眼底深沉,只容得下跟前這一個人:“你再猜猜看。”
任昭遠輕笑著,又看向隨風飄揚的經幡。
“我猜,和我一樣。”
“你許了什麼?”
安然攜手,與共白頭。
“譚錚。”
“嗯?”
任昭遠轉回來看他,在藍天下,風聲里,暢然笑說:“我們結婚吧。”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6章 禮物
96【1】;
藍天萬里, 好景遼闊,適合朗聲笑,放聲喊。
任昭遠要和他結婚。
譚錚想讓全世界聽見。
“好了, 有人來了, 別嚇到人家。”
“嗯,”譚錚清清嗓子,又粲然笑開, 拉著任昭遠往前走,“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室內還是戶外?酒店, 莊園, 教堂, 草坪,海邊?”
“你想在哪兒?”
譚錚其實沒仔細想過。
他不止一次想過和任昭遠結婚,但好像重點只在和任昭遠結婚這件事本身。
任昭遠看出他和自己一樣,說:“那我們慢慢商量, 不著急。
”
“啊,”譚錚眨眨眼,聲音低了幾個度,“不著急嗎?”
任昭遠笑出來:“急, 回去就提上日程。”
譚錚臉上的笑意根本壓不住,剛剛賣委屈的那幾秒已經是極限了, 沒聽任昭遠說完就又顯出來, 眉飛色舞地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