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錚沒立刻答應。
很快就是中秋,倒不是時間的問題。
“你中秋不去舅舅家過嗎?”
任昭遠搖搖頭:“節前去送中秋就好。”
上學的時候除了寒暑假任昭遠回舅舅家住的時候不多,寒暑假也經常是在舅舅家住幾天就去打工兼職。后來結婚逢節日都在趙家,一直都是節前去舅舅家送禮就好。
他習慣了,舅舅他們也習慣了。
譚錚安靜了幾秒。
今天去見舅舅一家一切順利,舅舅和舅媽都很熱情,譚錚能感覺到他們是真的關心任昭遠,可也同樣能感受到他們的分寸和尺度。
不是刻意而為,是經年累月已經習慣了的關系和模式。
最開始他們對譚錚并不放心,聊天時除去家常卻是恭維話居多。笑臉相對可以說是素質禮節,可恭維不是長輩會對孩子第一次帶回來的伴侶正常的態度。
因為不是自己的孩子。
舅舅一家是任昭遠關系最親近的親戚,但畢竟只是親戚。他們心善、熱情,會關心任昭遠,也會擔心越界。
從前聽任昭遠說起過,譚錚大抵知道他和舅舅一家的相處情況,沒多說什麼,只捏捏任昭遠的掌心:“那節前我陪你回去送中秋,然后你陪我回家。”
“好,哎——”任昭遠忽然被譚錚抱起來,手臂先習慣性環住他肩膀才問,“干什麼?”
“帶你去看個東西。”
任昭遠看譚錚要抱自己下樓,又忍不住問:“去哪兒?”
“客臥。”
“啊?”
進去任昭遠才知道譚錚要給他看什麼。
之前任昭遠為了保持清醒摔碎了客臥櫥柜上的玻璃防塵罩,也把里面的古建筑群模型摔散了。
這套建筑模型是定制,制作的工匠師傅已經隱退,世上沒有第二套一模一樣的。
任昭遠很喜歡,但他當時沒顧上,后來進客臥時客臥已經被收整好,他以為被家政打掃了就沒多問,沒想到被譚錚收了起來。
更沒想到譚錚居然把它復原了。
走近細看,很多斷裂過的地方能看出膠水的痕跡,任昭遠視線一點點移動,最后轉向譚錚,有些遲疑地問:“你自己粘的?”
“嗯,粘得不太好。有幾個粘不起來的小零件一直沒做出合適的,拖到現在。”
其實問的時候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難以想象。這套古建筑模型復雜精細,斜角長度將近一米,當時砸在地上根本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任昭遠聲音有點啞:“沒有圖紙,怎麼粘起來的?”
“按印象里的樣子摸索著能拼出大概,拿不準的地方請教了一位老師。”
譚錚說得簡單,可但凡想想都知道不會容易。
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精力進去。
“分房睡的那幾晚,你是不是沒睡覺?”
任昭遠眼里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譚錚經常在任昭遠那里示弱賣可憐,可任昭遠真的心疼的時候譚錚又受不了。
“沒用多長時間,我這麼聰明,”譚錚擁著任昭遠親親他的臉,“而且我自己一個人睡不好,孤枕難眠的。”
任昭遠被他逗得笑了下,只是輕輕淺淺一閃而過,很快消斂了。
“別不高興啊。”
“不是不高興。”
“我知道,你心疼我了。”
任昭遠應了一聲。
“要不然這樣,萬一以后我再惹你生氣,我們別分房睡了吧,好不好?”
聽見這句任昭遠是真的笑出來了,不知道說什麼似的轉頭看他。
“就算不粘模型我也睡不好,真的。你想讓我好好睡覺把我弄到另一個房間沒用,以后再生氣了不想和我一張床的話我睡地上也行,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能睡好。”
任昭遠的注意力全被帶跑了,譚錚還要抱著他一句接一句問「好不好」。
“好,好好好。”
譚錚心滿意足地親他耳朵,忽然聽見任昭遠說:“其實我當時沒反鎖。”
“你..”譚錚一怔,有些不確定地問,“是想讓我進去嗎?”
他清楚任昭遠那時候不想和他一起睡一半是因為生氣眼不見心不煩,一半是頭疼又被噩夢纏著不想讓他知道,可他現在聽任昭遠這樣說,一時拿不準當時任昭遠心底是不是在期待自己強硬一點進去。
進去發現他藏著的秘密,陪他面對噩夢,讓他多幾分安心。
“想多了,生氣呢,不想看見你。”
“我才不信。”
任昭遠笑笑:“你進去的話我應該會更生氣,知道你不會進,但是又怕萬一你真的進,不想你試探著推門的時候是鎖的。”
譚錚心口一陣酸得發燙,好一會兒才枕在任昭遠肩上半真半假嘆氣:“虧死了。”
“不虧,以后日子還長。”
“以后本來就是我的,一輩子就這麼長,少一天都虧。”
任昭遠眼底不禁浸了笑:“那以后不讓你虧了。”
“嗯,說話算話。”
任昭遠抬手隔著防塵罩碰了碰模型:“說話算話。”
模型粘好放回原來位置,不過防塵罩沒用以前的,換成了亞克力材質。
“不想把它放這兒了。”
譚錚看任昭遠想拿模型立刻伸手:“我拿,你想放哪兒?”
任昭遠把防塵罩拿掉:“放樓上吧。”
樓上有展示架,能放得下。可二樓是日常待得最多的地方,放一個自己做錯事的證物在那里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