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呢?再來一次?”
譚錚神情一滯,喉結滾了滾,說:“好。”
任昭遠瞥他一眼隨手給他整理好就要下去,被譚錚緊緊拉住了。
“別走,”譚錚握著他小臂,“你想多少次都可以,別再不理我了。”
“為什麼怕我不理你?”
譚錚沒能立刻回答,任昭遠解開捆著他雙手的領帶,換了個說法:“為什麼打你罵你折磨你,你都覺得可以接受,只有不痛不癢的冷落受不了?”
“太難受了,”譚錚帶著任昭遠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這兒懸著,太難受了。”
“難受嗎?”
“難受。”
任昭遠感受著手掌下胸膛的起伏,看向譚錚的眼睛:“現在應該不是最難受的時候了,開始的幾天更難受吧。”
譚錚握著他手腕的力氣大了點:“嗯。”
“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不知道我打算怎麼做,不知道會持續多久,不知道還會不會好起來,甚至不知道我會不會放棄這段感情。”
任昭遠一句一句說著譚錚彼時的想法,每說一句,譚錚的力氣就不自覺地大一分。
“不知道,所以懸著。未知的好壞沒有結果,看不見摸不到,隱形的鍘刀不知道會在哪一秒落。”
手腕處生出痛感和血液不流通的脹麻,任昭遠仿若不覺:“怕嗎?”
譚錚啞聲說:“怕。”
“我也怕,”任昭遠視線掠過床面和扔在一旁的深灰領帶,語氣平淡,“那天我躺在這兒的時候,不知道你會不會在我失去意識的下一秒就死了。”
他說得直接,也說得讓譚錚心疼。
越是語氣尋常,越是讓人心口窒悶。
“我錯了,”譚錚坐起身抱他,吻他干燥的眼睛,“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做,不該只考慮自己認為的應不應該,以后..”
任昭遠打斷他,沒讓譚錚說完這句「以后」。
“譚錚,我也在反省。以前我說你只需要做自己,可現在卻在強迫你順從我的想法。你心里的「重要」和我心里的「重要」達不成一致,沒有誰的「重要」就一定更重要。但以后如果真的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你記住兩點。”
譚錚一怔。
他剛剛想保證,以后不會再這麼做。
不想再讓任昭遠難過,不想再多給任昭遠一個走不出的噩夢。
但于他而言,的確違心。
任昭遠就像是從他心里長出來的,這個說法半點都不為過。
譚錚看著任昭遠的眼睛:“你說。”
“第一點,”任昭遠手覆在譚錚后背,“如果當時那一刀從這里進來..”
盡管當時隔了那麼遠的距離,盡管譚錚沒有傷到星點,盡管那件有刀痕的衣服早已經扔了,可任昭遠一抬手總能精確按在險些被刺中的那一處。
“不管你能不能活著,我都不要你了。”
譚錚瞳孔一晃,不等說話任昭遠已經繼續。
“你死了我不為你辦喪,你活著我也絕不原諒。你或有意或無意地讓我依賴你、離不開你,不止一次向我承諾永遠和陪伴,可你如果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那所有誓言都不作數。”
“第二點,如果你死了,我不可能好好活著。”
譚錚神色一緊:“昭遠..”
“好像沒和你說起過AL品牌名字的來源,采訪里說的都是騙人的漂亮話。”
任昭遠的每次采訪譚錚都不曾落下,關于AL,任昭遠說的是“每一份設計都是獨一無二的愛意,AL是「A」和「LOVE」的縮寫”。
可現在,任昭遠說,AL是孤獨的前兩個字母,和品牌最特殊的部門ONE組合在一起才是最真實的全貌。
“我曾經覺得人永恒孤獨。”
“每個人都是海里的一座孤島,生命里有海浪鷗鳥,有樹木花草,也可能有游人過客,但其實什麼都沒有,真正聽見它、屬于它的唯有它自己。”
“你讓我否認從前的觀點,當然也可以讓我回到從前的觀點。”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更不會愛上任何人,只會孤獨終老。”
“倘若中間無法忍受決定死掉,我會留一份遺書告訴大家,任昭遠不是殉情。”
這些字眼太刺耳,根本就是拿著鋼針往譚錚心口戳:“我錯了,是我不好,別說了..”
“你如果親手丟下我,我就再也不和你有半點關系,死之后多喝幾碗湯,下輩子也不要你。”
譚錚抬手去捂他的嘴:“我不會,別說了,不許說了。”
任昭遠握著譚錚的手拿開,執拗地看著他把話說完:“你記著這兩點,如果真的有下次,如果你還是決定做同樣的選擇,不用像這次這樣費心思,我不會攔著。”
“我一定好好活著,不會丟下你,”譚錚略一停頓,眼眶方消又紅,“我不敢了..”
之前的時候不是沒有退讓動容,不是沒有設身處地,可譚錚的的確確在這一刻才清楚知道,自己曾看輕而不自知的是什麼。
那是任昭遠全然交付的與生命比擬的愛意,不比他少一星半點。
他大錯特錯。
譚錚用了所有力氣親吻任昭遠,任昭遠一應受著,不再說什麼,只回吻他。
不知道是不是天下愛侶都一樣,總有一些時刻深切覺得滿腔愛意已經盛不下,卻苦于無法將整顆心捧出來給他。
多少言語都黯淡無力,唯有更熱烈綿長的親吻可堪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