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很舒服,只是和譚錚辦公室的風格有點不太搭調。
任昭遠哪里能想不到原因。
“興師動眾。”
譚錚不應他這句,只笑著牽他過去坐。
其實辦公室里面有能躺的休息室,不過昨天除了午后任昭遠和譚錚一直沒進去。
工作時間譚錚不方便進去辦公,任昭遠自己進去休息譚錚看不到他,他自己也不想去,就挨著譚錚,挺好的。
大部分時間譚錚都在任昭遠身邊陪著,偶爾也有筆記本支撐不了的工作,只能到辦公桌那邊去。
任昭遠手里的雜志翻到一半,抬頭看譚錚。
譚錚側頭迎上視線:“怎麼了?”
任昭遠搖搖頭,微抬下頜示意他繼續忙,譚錚就笑了笑繼續工作,由著他看。
譚錚辦公桌很寬,厚重的黑木,右手邊是三面顯示屏,左前邊離遠一點的地方放著任昭遠給他買的水杯。
工作的時候太有魅力,任昭遠目不轉睛看著,眼前是他成熟沉穩的模樣,腦海是他啞著說「我害怕」的哭音。
譚錚問他還生不生氣,他說生氣。
不生氣了是假的,可真的說還有多生氣,也沒有。
任昭遠氣譚錚對他使心思,氣譚錚只身涉險不拿他自己當回事,更多的氣其實來源于無盡的恐懼和后怕。
他知道兩個人之間出了問題應該先溝通,可他就是不想理人、不想說話。
身體的不適占了一半,心理的氣惱占了另一半,合在一起只想把譚錚冷在一邊。不想看他手上自己劃出來的傷,不敢回想夢里沒入他后背的刀。
何況譚錚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所有道歉只是針對這件事的付諸方式、那杯暗里摻了東西的水和「不周全」實施給他造成的兩手傷,不是因為這件事不該做。
譚錚在他面前總是怎樣都好,那是因為譚錚愛他所以自己從心里覺得怎麼都可以,不是譚錚沒主見、沒自我。
沒主見的人做不出成績。
現在的位置就是譚錚有主見最得力的證明。
所以譚錚真正認為正確的、應該的事,哪怕他再反對、后果再惡劣,譚錚都會做,并且絕不后悔。
哪怕事先知道那里有個想要譚錚性命的孫進,哪怕知道王岳意在羞辱不在性命,哪怕知道事情解決后他會生氣、冷淡甚至有可能分開,譚錚仍舊會自己去。
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兩者,可在譚錚那里,任昭遠不被傷不受辱就是比他的命重要。
千千萬萬遍都只會是這一種選擇。
任昭遠生氣、反對,可事實上他除了這些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知道改變不了,所以后怕更多、憂懼更多、氣惱也更多。
他真的有那麼一兩個瞬間覺得這輩子再也不想和譚錚說一句話。
身體不適帶來的煩躁和夢里一次次無比真實的驚懼將生氣和冷漠的殼子層層疊疊不斷加厚,連任昭遠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能平復。
可譚錚一哭,眼淚砸下來,密不透風的屏障一下就被戳漏了。
任昭遠從來不知道可以同時出現這樣矛盾的感覺,生氣得不想看見他又心疼得忍不住摸摸臉哄,想打一頓又想揉著頭發安撫,想讓他疼又見不得他真的疼。
于是就成了現在奇怪又和諧的相處模式,說在冷戰實在看不出冷戰的樣子,說和好了又像沒和好。
靳士炎過來時遇見一次,晚點問譚錚時譚錚只說還在哄。
佟州從醫生那里聽說任昭遠情況好多了,打電話送關懷順便八卦問怎麼樣了時任昭遠只嗯了一聲帶過。
就這麼不明不白過了些天,任昭遠頭疼轉輕,敢吃些不刺激的飯菜,和譚錚一起去醫院拆了線。
譚錚在任昭遠掌心落下幾不可察的吻,恍惚想起許多年前的雪夜小巷,在任昭遠手上劃下的那道傷。
在一起不久時談及,任昭遠說早就好了,一點疤都沒留,現在又因為他留了新的疤。
這樣完美的一雙手,白皙,修長,靈動,卻因為他留疤了。
“怎麼,嫌丑?”
在醫院剛拆線時就看了又看,包完紗布也看,現在到家了還握在手里看。
“怎麼可能,”譚錚隔著紗布又親他掌心,“覺得心疼。”
任昭遠把手抽出來:“內疚啊?”
“嗯。”
任昭遠點點頭,沒像往常先進衣帽間換衣服,徑直往客臥那邊去,站在門口對譚錚說:“說好要聊聊,來吧。”
譚錚剛剛習慣性跟到半路的腳步一頓。
客臥早已經收整好了,譚錚也自己進去過,可不想和任昭遠一起。
他易地而處設想過,大抵能對當時任昭遠的無望心焦感同身受三五分,不想任昭遠再回顧一次。
可也知道任昭遠做好的決定沒那麼好改。
不過還是忍不住掙扎一句:“不然上樓聊吧?”
任昭遠站在門口看著他沒說話,譚錚就老老實實進去了。
房間里整整齊齊,一切歸位如初,半分看不出那日的狼藉。
領帶被扯下來,手被捆住拽著推倒在床上,譚錚任憑施為,直到聽見腰帶扣彈開的一聲金屬響才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