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和譚錚同居之后,身上沒有哪一天是空著的。
展示架逐漸被譚錚買的新飾品占滿,不同式樣不同材質不同顏色,只耳飾就足足擺了三面格柜。
除了第一次送耳釘時裝了盒子做成禮物模樣,之后都沒再專程送過,每每任昭遠發現時架子上已經又出現了許多。
譚錚自己倒簡單,除了架子上兩排腕表會換著戴之外,手上的戒指和脖子里的項鏈永遠是那兩件。
項鏈是任昭遠設計的,譚錚平時總是襯衣領帶,沒人看得出,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只有回家后換上最松快舒適的衣服,才能從領口看到。
任昭遠的手機放在手邊開了外放,譚錚也聽得見。
THER創始人是意大利人,不過比起同樣是外國人的成小龍,她的漢語水平顯然不止差了一點半點。
可以說,但有些費力氣。
尤其面對的人是熟悉意大利語的任昭遠,她只堅持幾句就放棄,像往常大部分時候一樣用她最熟悉的語言和任昭遠交流。
她人在國外,幾個小時前就已經知道了,特意等到任昭遠這邊時間合適才打過來。
任昭遠笑說她消息靈通,她不以為意地表示這是最基本的事情,并且告訴任昭遠她已經把人調職,過段時間會辭退。
【好的,我知道了。】
【可以猜到他急于得到成績。】
【當然。】
【你不需要在意。】
【好運,晚安。】
掛斷電話后譚錚的手還保持著擰項鏈接口的姿勢,任昭遠從鏡子里看他:“還沒好嗎?”
“好了,”譚錚垂下的手自然而然穿過腰側把人環在身前,通過鏡子和懷里的人對視,“你說意語的時候真性感。
”
這個形容詞放在這里實在讓人意外,任昭遠眉梢微挑,聽見譚錚接著說:“很有魅力,特別吸引人。”
因為完全掌握而顯露出不自知的自信從容,比起語言本身,任昭遠全然不在意的態度和隨意日常的語調,更令人心動。
任昭遠眼里沁了點笑:“特別吸引人,還是特別吸引你?”
“一樣的,”譚錚微微低頭吻他頸邊的項鏈,“只有你自己不覺得。”
“說句話都性感,”任昭遠在他懷里轉過頭,說,“你沒救了。”
譚錚在他唇上碰了下:“嗯,不用救。”
臺面上被挑出來的配飾還有兩枚弧形耳針,任昭遠拿起來遞給他:“快戴上出門了。”
他說過很多次耳洞已經長好很多很多年,不會疼,可譚錚總像稍用力就會傷著他,每次都屏息凝神地小心翼翼著。
下面的耳洞在耳垂中央,位置很正,前后也平直,上面的一個耳洞比起來就歪一點,戴耳飾時需要向外側稍斜幾度,不然沒辦法一次露出來,會頂得旁邊皮膚鼓起一點。
歪的這個耳洞是任昭遠自己打的。
小時候打耳洞還沒有現在這麼簡單方便,小鎮上只有姥姥和另一條街的一位奶奶會打耳洞。
家里有專門的金屬槍和尖頭耳釘,有人去時用白酒沖洗消毒,打上耳洞一周后還要再去一次,姥姥會從茶葉盒里挑揀出兩根細莖,把原本的耳釘換下來。
他有次不上學時旁觀了全過程,也想打,去打耳洞的女人笑著說哪有男孩子打耳洞的。
過了段時間他還是想打,姥姥說不怕疼就行,于是選了個假期給他打上了。
剛開學的時候怕長合,每天晚上回去都要挑根細細的茶葉莖戴上,第二天再摘。
好像也被笑話過,不過他從小被拿沒父母的事說得多了,一個耳洞比起來算不得什麼,那些小孩笑話兩天覺得沒意思也就算了。
后來姥姥過世,他從遺物中找出金屬槍,照著記憶里的用法,挨著舊耳洞又打了個新的。
譚錚把一大一小兩枚耳針戴好,在上面虛虛吻了下。
連灑在耳間的呼吸都是輕的。
任昭遠又忍不住說了一次:“真的不疼,你不用總這麼緊張。”
“知道,”譚錚抬手在他穿了耳針的耳洞上輕輕碰了碰,說,“但每次看見都覺得疼,有點心疼,有點難過。”
“沒事了。”任昭遠牽著他轉身向外走,剛邁出一步就停住,微微怔著看向譚錚。
譚錚也隨著停下:“怎麼了?”
任昭遠好一會兒沒說話。
他差點忘了,以前的事雖然和譚錚聊過很多,可耳洞是怎麼來的,他從沒說過。
“為什麼會覺得難過?”
譚錚看看他左耳在陽光下顯出柔潤光澤的兩枚耳針,似乎在任昭遠的疑問中后知后覺出自己無來由的話里很是帶了幾分強說愁的作態,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笑了下:“我也不知道,你隨便一聽,別較真。”
出門前任昭遠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他常戴的細檀木珠串戴上了。
后來兩人分別在兩處各自工作,任昭遠在閑暇里看著外面盛放的花樹,轉著左手中指指根的戒指,摘下來在手里摩挲許久,又戴進無名指。
日光漸斜,任昭遠編輯了一條信息,對譚錚說——
【你有時候讓我覺得,上帝取人身上一根肋骨化為愛侶的傳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