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錚在外面睡任昭遠不意外。
在他這里譚錚一直有分寸,就像這間明顯不是他的臥室,可在沒得到允許的情況下,譚錚能在一樓安置他就不會到二樓去。
任昭遠是意外自己。
意外自己潛意識里對譚錚的信任,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外面就只有沙發,雖然夠大但譚錚的體型用來睡覺也只能說湊合,尤其還經了他一通折騰更不可能睡得好。
可這種時候,好像讓譚錚在這里睡一會兒和催譚錚回去休息都不合適。
譚錚見任昭遠掀開被子要動立刻上前:“當心腿,慢點。”
任昭遠被提醒了才覺得腿確實有點疼,撩起褲管自己都驚了下,兩條小腿上都有道明顯腫起的棱,紫紫青青一直連到膝蓋,能看出上過藥,不過還是駭人。
任昭遠抬頭看譚錚,譚錚因為他眼里的疑問怔了怔:“你應該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不記得了?”
昨晚察覺任昭遠睡著后譚錚把人從衣帽間抱到了客房,中間一陣起風門不停被吹得碰在墻上,擾得任昭遠不悅地皺眉。
一直開著不是辦法,也怕一會兒風力變了門驟然關上嚇醒任昭遠,譚錚試了好一會兒任昭遠都攥著衣服不松手,只好彎著腰把上衣脫了。
關上門回來才看見樓梯最下面有只拖鞋,另一只在靠近中間的位置。
看家里陳設就知道任昭遠不是會把鞋子亂丟的人,譚錚趕忙進客房把任昭遠的褲子卷起來看,膝蓋小腿全青了。
譚錚輕到不能更輕地挨著摸了摸骨頭確定沒事,又隔著被子一下下有節奏地輕拍,直到把剛剛因為疼蹙起眉頭、喉嚨里不斷發出不高興聲音的任昭遠哄睡熟。
不知道任昭遠的藥箱放在哪兒,也不好隨便翻找,譚錚躲到客廳一角打電話訂了藥。
到樓梯上把另一只拖鞋拿下來的時候譚錚站在臺階上面向下看,整整七層。
任昭遠把褲管放下,想到自己似乎是摔了一跤,但從在二樓看見譚錚起到自己跌在他身邊這段時間太混亂模糊,具體怎麼摔的在哪里摔的,記不清了。
“好像是摔了下,沒事。”
“抱歉。”
任昭遠沒想到譚錚會突然道歉:“怎麼了?”
“不該半夜在你樓下,沒想到會被你看見,嚇到你了。”
任昭遠笑了下,撐著身子轉了個方向想下床:“如果要為昨晚的事道歉,我應該道歉的地方更多吧。”
動作幅度一大就覺出身上關節也有點疼,肩膀、手肘、胯骨,倒不嚴重,只是隱隱的。
“歸根結底是因為我。”
譚錚蹲下身伸手把拖鞋拿過來,任昭遠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當即向后一躲,腳后跟撞在木質床體上,「砰」的一聲響。
下一秒就被寬大掌心包住了。
“沒事吧?”
碰一下沒什麼事,被這麼握著腳后跟才有事。
任昭遠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了下,俯身推他:“沒事,我自己來。”
譚錚沒應,動作之間已經迅速把鞋給他穿上了。
“譚錚,昨晚我..”
“你答應了,”譚錚仍舊半蹲在他身前,仰起頭,直直盯著他的眼睛,“要反悔嗎?”
任昭遠脊背僵著,頭皮都一陣泛麻:“沒有..你先起來,我有話想說。”
譚錚沒動:“你說。”
任昭遠輕輕嘆了口氣。
“你喜歡了我很長時間,但其實之前我們沒有太多交集。我知道喜歡不一定需要日積月累,也相信你的感情。
只是,可能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完美,也許相處起來你會覺得我和你這麼多年所喜歡的不一樣。”
“不會。”
“譚錚..”
“你會這麼想,是因為我讓你了解的不夠多,你如果不相信,那就慢慢了解,慢慢相信。就像昨晚說的怎麼才能證明我永遠不會離開一樣,首先,你要給我機會。”
任昭遠動動唇,沒能出聲。
好像之前羅列成山的理由此刻都沒辦法組織出一句全須全尾的話。
“如果以后我讓你不喜歡了,或者讓你覺得哪里不滿意,只管把我推得遠遠的,”譚錚單膝觸地緩緩直起身,雙手撐在任昭遠兩側的床沿,一瞬不瞬平視他說,“但是現在你答應了給我個機會,又要收回去,我不接受。”
明明譚錚沒碰到他分毫,可任昭遠在譚錚的目光里恍惚間生出動彈不得的錯覺,被牢牢縛住似的,隔了幾秒才輕聲開口:“我沒有要收回來。”
“那你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麼?”
想把可能發生的事說在前面,想盡量周全,想降低風險,想..
似乎都不必。
人無法預測將來,即便譚錚以后真的會在他身上產生落差、覺得失望,現在他無論說什麼譚錚也仍舊會斬釘截鐵地回答一句「不會」。
“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不是我答應了就萬事大吉,你..”
任昭遠話停在半處,像是做了個有些艱難的決定,看著面前的人好一會兒才繼續說:“我們先試一試吧,好嗎?”
昨晚答應的時候不經考量,回過頭看,似乎也沒什麼萬萬不可。
有那麼多也許,那麼多可能,不真正走到那一步,怎麼知道到底是什麼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