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洲的答案模棱兩可:“總之,小皇子身份貴重,不是你們能議論的。”說完,賀長洲仰頭,嘴對著壺口,大肆飲酒。來不及吞咽的酒液從嘴角溢出,被他無所謂地一把抹去。
坐在上頭的溫太后坐不太住了,招來大宮女云岫,道:“去雍華宮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是。”
云岫依令前往雍華宮,剛到門口就撞見了趙棲。她吃了一驚,問:“皇上您沒事吧?”
趙棲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眼中泛著水色,嘴唇也有些腫。他板著一張臉,“沒事——是母后讓你來的?”
云岫道:“是的。皇上,眾臣都到齊了,就等您呢。”
趙棲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蕭世卿,咬著牙道:“朕這便去了。”
事實證明,一個時辰根本就不夠蕭世卿玩的。要不是還要宮宴,他懷疑蕭世卿能玩到天亮。現在蕭世卿是饜足了,可憐他腰肢酸軟,雙腿打顫,還要去主持兒子的滿月宴。
蕭世卿早有準備,叫來天子的轎攆,將趙棲抱了上去。
趙棲發出不適地悶哼聲,蕭世卿輕聲道:“疼?”
趙棲瞪著他,沒好氣道:“大騙子。”明明說了會輕點,結果還是把他折騰成這逼樣。男人的嘴啊,騙人的鬼。
蕭世卿道:“這不能怪我。”
趙棲氣笑了,“不怪你還怪我?”
“嗯,”蕭世卿十分不要臉,“是皇上一直咬著我不放。”
又一陣火燒臉,趙棲不想再理他,催促著起駕。
蕭世卿輕聲一笑,“待會見。”
蕭世卿一直對外聲稱在府中養病,自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宴席上,但兒子的滿月宴,他這個做父親的又如何能不出席。于是,趙棲命人在天子的鑾座后設了一道屏風,屏風后有一把圈椅,這便是小皇子“生母”的位置了。
趙棲到了萬壽宮,先向溫太后請罪:“讓母后久等了。”
溫太后埋怨道:“你忙什麼去了?”
趙棲隨口就是一個謊:“國家大事。”
跟在他身后的江德海強忍著不笑出來。
入席后,趙棲讓江德海給自己倒了杯酒,舉杯道:“朕來遲了,先自罰一杯,愛卿們隨意。”
眾臣齊聲道:“微臣不敢。”
趙棲嘴唇正要碰到杯沿時,視線不期然地和賀長洲對上了。
數月未見,賀長洲消瘦了不少,明明穿戴整齊,卻莫名地顯得有些狼狽。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趙棲,神情迷茫且凄惘。
看到昔日好友混成這幅鬼樣,趙棲胸口有些悶。他向賀長洲舉杯示意,露出一個久別重逢的微笑。
賀長洲握著酒杯的手一緊,垂下了眼睛。
這杯酒過后,宮宴正式開始。席間觥籌交錯,言笑晏晏,君臣盡歡。不少文官獻詩作賦,歌功頌德,祝皇子福澤。
突然,群臣一陣騷動,在場之人紛紛看向天子身后的屏風,只見上面倒映著一個抱著嬰孩的高大身影,毋庸置疑,這就是小皇子和其生母了。
熱鬧的宴席安靜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這、這就是小皇子的生母?未免太威武了罷!原來他們身材嬌小的天子好的是這口?!萬萬沒想到啊!
坐在誥命夫人席的蕭母微微蹙著眉——這屏風后頭的娘娘,為何看起來如此熟悉……
溫太后翻了個白眼,冷笑:“你們又在搞什麼名堂。”
一張張震驚臉看得趙棲想笑,他聳了聳肩,道:“是禮部說,要皇子‘生母’出席的啊。”
溫太后:“……到底誰是‘生母’,你心里沒數?”
趙棲笑了笑,提高聲音道:“眾愛卿怎麼不吃了,可是酒菜不合口味?”
眾臣停頓了一息,默契地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般,該吃吃,該喝喝,該笑笑。唯有賀長洲一言不發,悶頭喝酒。
宴席進行到一半,趙棲往屏風后頭去了。不多時,江德海走到賀長洲跟前,道:“賀小將軍,皇上有請。”
賀長洲已有了幾分醉意,聽到趙棲要見他,竟然愣住了。
江德海:“將軍?”
賀長洲回過神,理了理自己的官帽,“有勞公公帶路。”
屏風后,趙棲正在逗兒子玩,看到賀長洲來了,熱情道:“長洲,快來看看朕的龍蛋!”
“龍蛋”嗷嗚了一聲,握著小拳頭,仿佛在抗議父皇對他的稱呼——在肚子里的時候叫我龍蛋也算了,現在父親都給我取了好聽的名字,父皇怎麼可以還叫我龍蛋!
賀長洲抿了抿唇,想笑又笑不出來。
“過來呀兄弟,”趙棲道,“你不想看看你干兒子嗎?”
賀長洲又是一愣,“干兒子?”
趙棲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當他干爹嗎?朕準了。”
話雖如此……賀長洲看了眼坐在一旁淡定喝茶的男人——這人會同意?
趙棲知道賀長洲的心思,道:“丞相沒意見,他說他都聽朕的。”
蕭世卿輕一頷首,“只要皇上記得答應臣的事。”
趙棲輕咳一聲,一抹紅色爬上了他的耳根。“干爹,你要不要抱抱他?等等,‘干爹’這個稱呼感覺怪怪的,有其他的叫法嗎?”
蕭世卿道:“‘義父’。”
“對對對!義父!”這個有逼格!
賀長洲終于笑了一聲,雖然他的笑容里帶著微微的苦澀,但他黯淡已久的眼中終于有了一絲光亮。
“我……可以嗎?”
“可以啊,你可是義父唉。”
賀長洲像要抱什麼絕世珍寶一樣,從趙棲手中接過小皇子之前還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