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川身著異邦服飾進出于皇上的住處,自是引起了扶資的注意。蕭世卿一回到客棧,扶資便向他稟告了此事。
扶資問:“丞相,可要屬下去查此人的底細?”
不用查蕭世卿也知道,那人大概就是趙棲請來的東瀛神醫,但這人究竟有幾分真才實學他就不得而知了。
“你說此人是趙橋帶來的?”
“正是。”
“……那還是查一查罷。”
“屬下遵命。”扶資見蕭世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問:“丞相可是有何顧慮?”
蕭世卿緩緩道:“你認為,皇上千里迢迢請這樣一位神醫來,意欲何為。”
“自然是為了保胎生產。”
蕭世卿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又隱隱覺得不太對。小皇帝就在他身邊待著,他一直在等他開口,甚至在暗示他開口,卻遲遲沒有等到。難道,小皇帝真的想要瞞天過海。
再者,趙棲既然瞞著他,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孩子生下來后自然也不會讓他認自己這個父親。
所以,他算什麼?小皇帝吃了生子藥想要生孩子,就找他這個“門當戶對”的借血脈,將來繼承趙家的江山,和他——和蕭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心緒越來越混亂,蕭世卿強迫自己停止猜測,問:“我讓你去找的人,還有多久能到。”
扶資道:“東瀛距江夏路途遙遠,即使不眠不休,一來一回也要數十日。”
“太久了。”
扶資默然。他跟隨丞相多年,還是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丞相的情緒——他在心煩意亂,甚至還有一點慌亂。
蕭世卿閉了閉眼。他恐怕,要食言了。
“去盯著皇上,”他對扶資說,“記下皇上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一有不妥,即刻來報。
”
“屬下領命。”
這夜,趙棲,李遲蘇,蕭世卿房內的燭光均是一夜未滅。
次日,又是陰沉沉的一天。厚重的烏云包裹著雷聲,沉悶,遲鈍,讓人透不過氣來。
趙棲坐在窗邊,看著云層出了神。
一陣詭異的,難以形容的味道鉆進他的鼻腔,他轉過頭,對上了梅川露在外頭的眼睛,“皇上,藥好了。”
趙棲的心吊了起來,他說不清緊張和害怕哪個占得比例更多,但他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拿來吧。”
江德海把門窗悉數關好。小緊子,程伯言都站在他面前,每個人長得不一樣,眼神表情卻出奇的相似——他們都在擔心他。
趙棲看了眼碗里的藥,看上去和他之前喝的安胎藥沒什麼區別,藥效卻截然不同。
“神醫啊,你有把握嗎?”趙棲忐忑不安地問。
梅川道:“皇上若有三長兩短,我定然不能活著離開江夏。我不會拿我的命,更不會拿皇上的命開玩笑,皇上放心。”
“那朕喝了這藥之后會怎麼樣?”
“腹痛難忍半日,之后便有血塊排出。”
聽到“血塊”二字,趙棲本就蒼白的臉更是白了個徹底,“臥槽……”
他的龍蛋,四個月的龍蛋,要成血塊了……
江德海聽得不忍心,不禁再勸:“皇上!請皇上三思啊皇上——”
梅川提醒:“皇上,藥必須趁熱喝,不然胎兒化得不干凈,將來受苦的還是皇上。”
……媽的,豁出去了!
趙棲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端起湯碗正要喝下,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第65章
幾人一同朝門的方向看去,江德海道:“這是怎麼了?”
趙棲搖搖頭, 放下湯碗, 看著湯藥泛起的層層波紋,莫名地松了口氣, “去看看。
”
江德海打開門,問門外的守衛:“什麼事啊鬧鬧哄哄的。”
守衛語氣為難:“是昭南王想要見皇上。”
趙棲皺起眉。怎麼又是李遲蘇啊, 該說的都說完了,他還來干嘛。
江德海:“皇上不是吩咐過嗎, 今日任何人都不見。你告訴他, 讓他改日再來。”
“我說了,但他說事關重大, 堅持要見皇上。我看他的樣子也實在著急,就……”
江德海回頭看向趙棲,趙棲稍作猶豫,點了點頭。
“皇上!”李遲蘇幾乎是跑著進來,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頭發也有些凌亂,面色頹廢蒼白,絲毫沒有平日的風度。
趙棲道:“有話快說。”
余光瞟見桌上的湯碗, 李遲蘇氣息一窒,陡然向前一步, “你……喝了?”
天邊響起一道驚雷,雨悶在云層中,遲遲不肯下落。
趙棲大概猜到李遲蘇是來干嘛的了, 無非是想勸他再考慮考慮,留下這個孩子。“還沒有,”他說,“不過這就要喝了。”
李遲蘇如釋重負。他闔了闔眼,羽睫微顫,好似克制許久終于忍不住了一般,“皇上,我騙了你。”
趙棲盯著他那雙善于蠱惑人心的桃花眼,心也跟著揪了起來,“你說什麼?”
李遲蘇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宮宴那夜,我并未與你歡愛。我確實想對你做些事情,可我還沒來得及做,容棠就來了。”
趙棲心里突突直跳,一時間他竟然沒聽懂李遲蘇的意思。
睡了自己的人不是他,那他肚子里的龍蛋……
李遲蘇凄然一笑,看著趙棲隆起的小腹,“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又一聲震耳的滾滾雷鳴,仿佛是打在了屋子里,一時間,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聚在趙棲身上。
趙棲大睜著眼睛,不知所措地低聲喃喃道:“不是你的,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