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弘母八十大壽,臣受邀前往弘府參宴。堂堂正三品的官員,家中竟比地方六品官員還要簡單樸素,所擺宴席不過寥寥數十桌。弘大人得知獨子泄題一事后,亦是沒有絲毫猶豫,主動將其子壓入大理寺。然弘家三代單傳,弘濱更是弘大人的老來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已是常人不能忍之痛,如今弘大人年事已高,又正在病中,若讓他親眼目睹獨子被斬首示眾,恐怕會使其傷心過度,病情加重。還請皇上丞相看在弘大人的情面上,酌情發落。”
趙棲也覺得這個弘大人有些可憐,“丞相,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蕭世卿道:“既然吳大人和弘大人相交甚篤,弘濱行刑之日,吳大人就陪弘大人一同觀刑,聊以安慰,如何?”
吳大人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若吳大人還不夠,就讓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已成家立業的官員都去陪他。”蕭世卿冷道,“正好讓他們知道,教子無方,枉為人表的下場。”
一時間,太華殿內鴉雀無聲,眾臣大氣都不敢出。趙棲在龍椅上坐得也不舒服,他捕捉到賀長洲的目光。賀長洲朝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說。
良久的沉默后,蕭世卿道:“其他大臣,可還有事要奏?”
趙棲感覺自己回到了課堂上,聽和學為主,基本不用說話。一次早朝下來,他算是親眼見識到了蕭世卿的殺伐果決,雷厲風行。再說直接一點就是獨裁,只要他決定的事,無論是有多少人提出反對意見,他都不會改變主意。
趙棲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既然如此,還上什麼早朝,議什麼國事,蕭世卿直接發號施令不就得了。
早朝結束,溫太后派人前來,請趙棲和蕭世卿一同去慈安宮用膳。路上,蕭世卿道:“皇上有什麼想說的,但說無妨。”
趙棲欲言又止,委婉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情你不一定是對的。”見蕭世卿挑起了眉,趙棲趕緊補上稱呼,“丞相哥哥?”
蕭世卿笑了,“皇上是覺得臣太獨斷了?”
趙棲舉起手比劃著,食指和拇指幾乎要貼在一起,“就有這麼一點吧。”
“對又如何,錯又如何。”蕭世卿道,“掌權者的權威遠比對錯更重要。滿朝文武可以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但掌權者必須獨斷。”
趙棲不服氣,“可是作為掌權者,不是應該從善如流嗎?”
蕭世卿看著他,“誰說的?”
“史書上說的啊。”
“這麼說,皇上相信史書,勝過相信臣?”
趙棲:???
這不是廢話?!你可是原著蓋章的,亦正亦邪的奸臣梟雄——你要朕給你學?看你臉大的。
趙棲露出笑容,“朕當然是更相信丞相哥哥啦!”
到了慈安宮,溫太后問及今日早朝的情況,趙棲道:“朕從丞相身上學到了很多。”
溫太后莞爾,“這就好。皇上慢慢來,無須著急。世卿,皇上對朝政之事尚且不熟,就勞煩你多費點心了。”
蕭世卿點點頭,“臣應該的。”
“聽聞昭南王又上了奏請增撥軍餉的折子,還是三十萬兩?”溫太后道,“作為大靖唯一的異姓王,李遲蘇倒是獅子大開口。”
蕭世卿不置可否。
溫太后一副說熱鬧的語氣,“這個李遲蘇,還是個風流人物。老昭南王的孝期還未過,就往王府里抬了七八個美妾,御史的狀都告到哀家這來了。
據傳,他繼位后無心公務,整日流連于秦樓楚館。他要三十萬兩銀子究竟是為了充作軍餉,還是為了養府里府外的一眾鶯鶯燕燕?”
蕭世卿還未說話,一直專心吃飯的趙棲來了句:“他那是裝的,就是為了讓朝廷對他放心,讓你們打消削藩的念頭。”
李遲蘇在原著中出現過幾次,趙棲對他還算了解。老昭南王當年和靖高祖是結拜兄弟,一同打天下。事成之后,靖高祖甚至說出了“朕之天下,與兄同享”之類的話。老昭南王惶恐不安,連夜上疏請求卸甲離京。靖高祖百般挽留無果,便封其為昭南王,并把西南三州賜予他為封地,世襲罔替。
幾十年后,趙氏子孫早已忘卻了當年的烽火狼煙,李氏一族作為大靖唯一的異姓王,成了先帝和溫太后的心頭的一根刺。好在老昭南王一直安分守己,對皇室忠心耿耿,朝廷在他在世時從未提及削藩一事。后來,老昭南王病逝,李遲蘇承襲王位,遵循父親的意愿,藏鋒露拙,韜光養晦,讓朝廷以為他沉溺女色,難當大任,從而對西南三州放松警惕。
趙桐起兵造反后,朝廷命李遲蘇出兵鎮壓叛軍,李遲蘇抗旨不從;趙桐派謀士前去拉攏他,他亦不為所動。趙桐和狗皇帝打的你死我活,西南三州是唯一沒有經歷戰亂的地方,民生兵力空前發展,遠超其他諸州。等到天下初定,趙桐早就沒有精力再去對付一個作壁上觀,坐收漁利的昭南王。這時,李遲蘇才不慌不忙地接過新帝拋來的橄欖枝,繼續做他的西南霸主。
溫太后驚得筷子都差點沒拿穩,“皇上說什麼?”
現在的趙棲已經無所謂崩不崩人設了,反正他的人設早就崩了,溫太后等人似乎也漸漸接受了他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