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時候,學校里的事情特別多,期末考試,學生回家,老師除了要出試卷監考,還要組織留下來的學生幫忙改卷。
陸明初的工作效率已經算高的了,盡管如此,他還是感覺有點吃力。
他已經連續在學校熬夜加班一周了,好不容易把手頭上著急的工作都厘清了,今天準備給自己放個假,早點回家。
說早其實已經不早了,太陽早已西沉,有些提前考完的學生已經收拾行李回家了,諾大的校園,顯得格外的空曠與安靜。
陸明初剛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剛踏出教學樓,就看到側前方有個人半蹲在綠化帶邊上。
他以為是哪個學生喝醉了,走過去看了一眼。
才發現那個人是晏白。
不同上次撞見時的西裝革履,此時晏白的劉海沒有任何的造型,耷拉在他的額頭前,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體恤,灰色的西裝褲,半跪在地上,手里還拿著什麼東西,他跟前蹲著一只小心翼翼的貓咪。
他在喂貓。
路燈在他的右上方,他的影子和貓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一瞬間陸明初有點怔楞。
這樣子的晏白和他印象中的差得太遠。
陸明初見過晏白伏小做低乖巧討好的樣子,也見識過他尖酸刻薄口無遮攔的時候,也見過他在人前吆五喝六衣冠楚楚的樣子,可是晏白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一開始他以為的晏白善良懂事,不自覺地就把晏白想象成了一個完美的愛人,后來他發現了那件事情,他和晏白之間甚至沒有好好告別就成了水火不容,他厭惡晏白,在經歷那件事情之后他看到晏白甚至會覺得惡心。
后來晏白再出現,他一開始是極度抗拒的。
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他看得出來晏白或許真的想要求得自己的原諒,可是他過不了自己心里這一關。
一年的時間在漫長的一生里或許算不了什麼,可是在當下,陸明初的腦海里飛快的閃過了這一年的時光里,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電梯門關上前晏白說的愛你,不撐傘的下雪天,喝醉了纏著他要聽故事的晏白,川北雪夜里牧馬人刺眼的大燈,被放在門口變著花樣的早餐……
舊回憶像是電影片段飛速在陸明初的腦海里切換播放,每一幀每一幕都清清楚楚,往事一股腦涌上心頭,那些蘊含著的感情像是一盆冰水潑頭澆下,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無論此時的晏白在干什麼,都和自己無關。
他最后看了一眼晏白,他腳邊又跑過來好幾只貓,只見他猶豫片刻,從旁邊的袋子里又掏出面包撕成條狀,喂給這些流浪貓。
他平時接觸過的都是些家養的寵物貓,大部分都是經過□□的,乖巧懂事,輕易不伸爪子。像小黑這樣的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不乖巧的了。
他一看就沒什麼喂養流浪貓的經驗,這會竟還不知死活的把手伸出去,撓一只看上去最為乖巧的小貓咪的肚子。
陸明初不想看他,準備悄無聲息的離開,卻突然聽見晏白嘶了一聲。
陸明初聞聲忍不住皺眉。
他順著路燈的光走了過去,“怎麼了?”
晏白這會還半蹲在地上,聞言仰頭。那個說把自己當成學生的陸老師來到他身邊,站在月光下,問他怎麼了。
“晏白?你怎麼在這里。”
晏白連忙站起身,他動作一大,旁邊的小貓咪就馬上叼著面包鉆回了草叢里。
“奧……我今天是過來辦點事的,輔導員說一定要本人過來。”
陸明初點頭,“那你剛才怎麼了?”
晏白搖搖頭,“沒事,剛才一不小心被貓撓了一下。沒事,就它劃拉的這兩口子我估計明天早上起床就看不到了。”
陸明初細細看了一眼,傷口不是很深,但是已經見了紅。
“去醫院吧。”
“不用去醫院,就這點扒拉貼個創口貼都是浪費。”晏白把手伸到背后。
“你是被流浪貓抓了,要去醫院打個狂犬疫苗。你今天開車了嗎?”陸明初問道。
晏白捏了捏手心,說,“沒有,今天朱助送我過來的,本來以為一會就好,到時候打車回去,結果有點事就弄倒了現在。”
“走吧,我車停前面。”
陸明初說完,就自己走在了前面。
晏白伸手把衣角往下拉了拉,以免露出褲兜里鑰匙的痕跡。
陸明初沒有和晏白多廢話,直接把晏白拉去醫院。
路上也一句話沒說過。
直到到了醫院,打針前,他才開了口,“這針有點疼,你要是痛的厲害可以喊出來。”
晏白點頭,他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等醫生針一打進來,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陸明初說疼的厲害。
是真的疼啊,他以前和別人干架都沒這一針來的實在。看著陸明初關切的眼神,晏白幾乎快把后槽牙都咬碎了才克制住自己沒能發出丟人的呼痛聲。
“疼嗎?”
晏白勉強擠出一個笑臉,“還行。”
醫生蹭又拿出一個針筒,晏白瞳孔驟縮,如果恐懼能實體化,那晏白的靈魂這會應該已經一蹦三尺高立馬飄離這個鬼地方了,可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