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躺著是一個很放松的姿態,但沈安躺得十分緊張。
他直挺挺地保持著一個棺材板的姿勢, 放在身側的兩只手卻沒閑著, 它們正揪著撓著手底下的床單,仿佛這樣能緩解過份嘈雜的心跳。
沈安眼巴巴地看著傅風寧往外走。
就在沈安以為傅風寧要關上門出去接電話時,他看見傅風寧輕輕帶上門, 又走了回來, 并且看向了他。
沈安嚇了一跳, 像是做賊被抓到,慌張地閉上眼睛裝睡。
傅風寧的聲音帶著一絲輕淺的笑意:“不怕, 傅叔叔不走。只是關門。”
沈安還陷在那個猝不及防的對視,他想說些什麼, 可是笨拙地說不出一個字。
傅風寧對著電話說了一句「稍等」。
是和沈安說話時, 全然不同的語氣。在沈安聽來十分陌生, 帶著上位者天生高高在上的疏離。
接著, 沈安感覺到床側塌陷了下去, 傅風寧溫燙的手掌拂過他額前的發, 落在他的腦袋上,他輕聲道:“睡吧, 傅叔叔小聲點,不吵到你。”
按照沈安的性情, 肯定要說「沒關系」……
但他卻頭腦空白地、傻傻地「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因為傅風寧的床太舒服,還是因為這里的烏木信息素太熨帖、傅風寧此刻的話語又太溫柔, 和剛才那句冷冰冰的「稍等」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亦或是, 沈安在那懵懵懂懂的一刻, 潛意識覺得自己正在被偏愛。
他蜷縮得緊緊的手指, 微微松開了點。
鬼使神差地,沈安的腦袋無意識地在傅風寧的手心輕輕蹭了蹭。
很輕,輕的像只是偏了下頭。
傅風寧眸色一沉,他克制地滾了滾喉結,目光黯沉地掃過沈安顫動的睫毛,落在他淡粉色的唇瓣上。
他在心里默念:我是一個紳士,我的omega十分脆弱,我得保護他免受驚嚇。
念了三遍,才挪開黏連的目光,抬手離開。到落地窗前坐下,對著電話講道:“抱歉,久等了。”
電話那頭,沈悅開著公放。
一群人守在一個電話前,眼巴巴地等著。
神情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安、到面面相覷、到懷疑人生、到瞳孔地震,再到倒吸冷氣——
“傅叔叔怎麼舍得打你?”
“還有什麼事情比安安重要麼?”
“你乖乖睡……”
“不怕,傅叔叔不走……傅叔叔小聲點,不吵到你……”
??
!!
別說是沈悅,就連沈瑜都像被千斤的大錘砸透了腦子,整個人呆若木雞。
沈悅也緊縮著瞳孔,張大了嘴巴,仿佛離開了水的魚。
在傅風寧有了回應后,沈瑜一把抓過沈悅手里的手機:“傅先生您好,我是沈瑜。”
“長話短說。”
傅風寧的聲音很輕,比他剛才和沈安在那邊聊天的時候輕多了,沈瑜甚至荒唐地覺得,傅風寧壓低聲音真的是為了不吵到沈安睡覺。
可是聯系到剛才傅風寧對沈安的溫聲細語……
荒唐的人更像是他自己。
沈瑜隔著電話,腿軟得都快給傅風寧跪下了:“傅先生,深夜通過沈安打擾您,實在是有些苦衷!我收到通知和律師函了……這件事,我有很深的責任,但是我希望您能聽我解釋,我自從進了傅氏集團,就對傅氏忠心耿耿!
這件事我有責任,但是我真的不是完全知情……這是其次!還有一件事……我能不能懇求您,暫時不要勒停項目……現在勒停項目,一定會受到嚴重的虧損,我現在真的賠不起這樣的虧損……所以我懇求您要不然還是讓我……”
“原來是為了《深淵戰紀》。”
傅風寧打斷沈瑜。
沈瑜說著,語氣都有些哽咽了:“是的傅先生。您也知道,我們沈家的家底……要不是您為沈安簽下那份協議,給我們沈家斥資補上了各路欠款。現在沈家……”
“不用憶苦思甜。”傅風寧又把沈瑜的話給打斷了。
“那……傅先生……能不能求求您……給我一條活路……給沈家一條活路……”
說著說著,沈瑜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他涕淚直下:“求求您了傅先生……您就看在沈家為您養了一個……”
他原本想要說「養了一個人形撫慰劑」,可是話到嘴邊,忽然福至心靈懸崖勒馬!一個念頭叫囂著告訴他:如果這句話真的說出來,他必死無疑!
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改了口:“看在沈家為您養了一個……小先生……”
聽筒里傳來一聲低笑,傅風寧像是被什麼東西取悅到:“不是沈先生提醒,我差點都忘了,您還是我小先生的父親。”
沈家全家人渾身一僵,鼻尖都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接著,又聽見傅風寧聲音慵懶地道:“《深淵戰紀》在傅氏集團并非什麼不得了的核心項目,即便是丟給新人試錯也無妨。不過,沈先生做得到底不厚道,公司按規矩辦事也合情合理。”
“是,是……”
“這件事可大可小,這樣吧,你明天到我辦公室一趟。沈家既然是沈安的本家,我為沈安著想也不會見死不救,你說是吧?”
“傅先生……真是謝謝您了,謝謝您了!”
“謝我?再想想?”
“謝謝沈安!謝謝您的小先生!”
“好了。我得哄沈安睡覺了,這孩子離了我就睡不安生。”
“誒誒!好!真是打擾……”
沈瑜明知道傅風寧看不見他,還是忍不住興奮地點頭哈腰。